赵心玉沉默了。
话是不错,若此时抓着自己的是图那,自己又当如何呢!
赛罕心痛不已:“其实你早知我的心意,又何必如此伤我?你觉着那个人好,他可未必觉着你也不错。你是大汗的义女,若非大汗对你喜爱非常,也不会封你做了公主,大汗对你的喜爱甚于其他世子、公主。谁娶了你,便是大元的第一驸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不是,你若是个乞婆,我也同你一同讨饭去……不对,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成为乞婆。可你若连个机会都不给我,那也太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了!”
“我本是睡不着,想来找你聊一聊的,”赵心玉用力将手往回一撤,抽了出来,连忙起身来到门边,“可你又说了这些话……不过,也是该谢你,可我现在脑子乱得很……父汗已经有了指婚的意思,只是还不曾昭告天下。图那也的确经常让我不高兴,可他为大元立下的赫赫战功都是看得到的……你让我静一静……”
“只要还没有昭告天下,话就不能说的如此之绝!”赛罕似是看到了希望,“他为了什么我不知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可对我赛罕来说,江山美人,我定选后者!我就当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赵心玉实在不知要如何作答,此时她只想好生地静一静,毕竟明日的事情还要两个人一起的,不知那时又会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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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比襄阳要凉爽一些,这个时节河蟹也渐渐上来了,虽还没到很肥的时候,却也好吃得紧。赛罕和赵心玉出了客栈,见有些卖蟹的小贩货物着实不错,又加上赛罕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哪里见过如此多的蟹?
“去吃点罢?”赵心玉歪着头,俏皮地看着他。
赛罕抓抓头皮:“好是好,可……”
“我也想吃了,不可以么?吃罢再去探听虚实!”
“……好。”
赛罕看着她,心里越发地喜欢起来。若自己说了要去吃蟹,岂非是将大事忘在脑后?如今赵心玉提了出来,可是大大地给了自己面子,又满足了口福:女孩子本就像草原上的小鹿一般天真无邪,大事,自然是男人们去想的……
可这满大街的蟹,去哪一家好?
赵心玉还是懂得些的,左挑右选之后,在一个摊前停下,买了二斤生蟹,赛罕正奇怪为何不要旁边那些熟的,对方却拉着他直奔了一个小酒馆。
“小二!把这蟹浸上烧酒蒸透!”赵心玉将新鲜的蟹和一锭银子扔给对方。
“多谢客官!”小二拿了东西,欢欢喜喜地奔后厨去了。
“吃蟹一定要用烧酒,”赵心玉颇有架子地讲起了吃蟹的道理,“这样,蟹的美味才会留在口中。当然啦,若是吃生的,可就要用烈酒,不过我不敢吃那些东西,——我见我爹吃过一次,去咬的时候,那蟹的腿还在动……阿弥陀佛……”
“我就晓得,东西吃到嘴里了,才是自己的,自己觉得好便行了,因是自己的,也不许别人碰就是了,”赛罕看着她,话中有话地说。
聪颖的赵心玉如何不晓得他这话的意思?昨晚便已说得很清楚,可对方非但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愈说愈似火,生生要将心上的人儿说动一般!赵心玉虽也想再次明说,只是不好当面点破,遂笑了一笑,装作没有明白,坐下来等着吃蟹。
不一会,店小二就将用烧酒蒸好了的蟹端了上来,还放上两碟姜醋。初上桌,蟹的鲜香和酒的甘洌便扑鼻而来,不禁让人食欲大增。
“不管你啦!”
赵心玉高兴地抓起一只来,两只手一用力,掰开大大的壳子,可巧这只又是有黄有膏的,再佐以酒的香味,嗅着就觉得香甜,吃起来想必味道更是不错。
“……你做什么?”见赛罕张嘴看着自己,赵心玉不解地问。
赛罕却不说话,仍旧看着她,嘴可是张得更大了。
赵心玉看了看手中才下来的蟹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将拿着蟹壳的手一下伸了过去,直将对方塞了个满嘴蟹黄。赛罕讨了个没趣,只得擦擦嘴,自己掰开蟹来吃。
“你们有好酒好菜,如何不拿来孝敬爷,怕爷没银子么!!”
突然粗鲁的叫喊声自二楼传来,众人不由得都向那里望去。只见在二楼的房间处,一个宋军将领打扮模样的粗壮男子正与店小二纠缠着,脸上红红的,看来是吃了不少酒,似乎在楼下都能嗅到那股浓浓的酒味。
店小二苦笑道:“这位军爷,您已经吃了三四斤的蟹了。小店店小利薄,又何况现在不太平,蒙古人不准什么时候就打进来,到时候……”
“怕他作甚!”
男子气夯夯地一伸手,正推在对方身上,店小二立刻如掉落的果子一般,直直地砸向地面。赛罕见了一个飞身过去,一只手抓住店小二的腰带,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来了个“燕子翻身”,稳稳地落到地上。
“好!好!”许久没有看到热闹的赵心玉自然拍手叫好。
“你若真觉着好,喂我吃蟹就行了,”赛罕满心欢喜,不顾店小二的道谢,径直回到桌子旁。
赵心玉笑道:“你自己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让我喂?”
赛罕摇摇头:“自己吃的,没有你喂的香甜,”说着张开嘴,等着对方来喂。
赵心玉方才看了热闹,又见赛罕救了人,心肠一软,便是一声轻叹,用筷子夹起一缕蟹肉,沾了姜醋,像是往炉灶里填干柴似的,快快地扔进赛罕嘴里,道了句“行了罢”,便又兀自吃起来。
纵然只有一瞬,赛罕也觉得幸福得很,竟舍不得将那蟹肉咽下去,直在口中嚼来嚼去。
“有好酒好菜,竟藏在这里!”
蓦地,赛罕感到肩头一紧,赵心玉来不及惊呼,对方已被那宋军打扮的男子提了起来,扬过头顶,向另一边的桌子扔去,那桌子的客人见有人打架,早跑了个干净。赛罕见没人了,这才速速在空中翻了个身,双脚稳稳落在桌上。
——若再晚上一时,便是头先着地了。
——若那桌的人不走,他岂非就要伤着了?
赵心玉想着。忽地觉得赛罕的武功虽不及图那,一颗仁爱之心却不差于任何人,竟有“天下大爱”之意。
——她也自然不知,这种举动或许就来自于这个人的生身父亲。
“小心打!”赵心玉不自主地喊道,“休要受伤!手下留情,若打死了人,我们还要赔上银子,划不来的。你……”
正说着,见那男子转身向这边看来,赵心玉有些心慌,连忙抓起一只酒壶扔了过去,却被对方好好地接住,扔掉壶盖,痛饮起来。赵心玉想着他该会安静了,便想到门口处去看热闹,不成想一个不注意,脚下绊到一只椅子,眼见就要跌倒,却被男子一把抓了起来。
“你这厮要做什么!”赛罕立时急了,“欺负女人哪算得本事!”
男子似乎并不打算做什么,没有乱动,却仍是抓着赵心玉不放:“你是她男人?”
虽说这句话说到赛罕心里去了,可休说有人欺负赵心玉,便是碰一下也不行!想着,赛罕飞身窜了过去,未等男子反应过来,已抢过赵心玉窜到门外,放下人儿,又是一步跨了进来。这时那男子的酒像是醒了一些,只见他抓起椅子砸了过来。赛罕并不躲闪,迎面一拳,直将来物击得粉碎,随后用脚跟勾起地上的一个酒坛子踢了过去。男子正欲躲闪,却不料赛罕已经来到跟前了,当即只觉得左脸被重重地撞到,随即一个支撑不住,就要向地上倒去。赛罕见状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将对方高高地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