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找的谁?”若羚像是没听清似的再次问道。
若愚一字一顿地道:“何,二,娃。”
若羚脸上的兴奋期待立刻变成了失望,还带上一点气恼,红润的唇轻轻一翘,声音娇脆地怨道:“开什么玩笑,你又捉弄人,真讨厌!”
若愚正色道:“我没开玩笑,何二娃去,我就去!”
若羚瞪大了眼睛在若愚的脸上搜寻,试图想找出他在逗弄她的痕迹。
若愚坦然对视,目光坚定。
若羚失望了,他竟然是认真的,她叹口气,声音舒缓下来:“何二娃是学道弟子,怎么可能参加斗宝大会呢?”
“你不是说天清弟子皆可参加么?”
“话虽如此,可真仙三派的斗宝大会上从来没有过学道弟子参加的先例。”
若愚头轻轻一歪,似乎很不明白,问道:“为什么呢?”
若羚又瞪他一眼,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学道弟子对外说是仙家门徒,实际上就是一介凡人。他们既没有灵力,也不会施法,没有斗法经验,更没有探寻灵泉的法器,别说寻灵泉了,连自保都做不到,怎配与我们仙人为伍?”
若愚作了悟状,“啊,师姐的意思是,学道弟子会拖累我们是么?”
嗯,你可算明白了,若羚点点头。
“不过……”若愚话锋一转,“我也没有灵力,也不会施法,也不曾斗法,也没有法器,我也只是个凡人。”他颓丧地摇摇头道:“我还是别拖累师姐你了,你还是另寻旁人吧。”说完转身就走,耷拉着脑袋,步伐十分失落,速度十分缓慢。
他心里数着:一,二,三——
“哎呀,小师弟,好师弟,若愚小师弟,别走呀!”若羚果然急了,一叠声甜甜地叫着赶上来拦住他,“你怎能和学道弟子相提并论呢?你可是木师伯的首徒,是治严掌尊嫡亲的徒孙……”她突然住了口。
若愚心中冷笑,就知道这丫头是无利不起早没奶不认娘的,她找不到人参加,又大受排挤,斗宝大会时要借我这个身份挡挡明枪暗箭呢。面上却讶然又委屈地道:“原来,师姐你不是真心想邀请我,只是因为我是师父的徒弟吗?”
“哪有,我从没这么想过!”若羚矢口否认。但她也不傻,这几天缠着若愚帮忙明里暗里她吃了不少亏,渐渐的不敢小看这个八岁孩童,否认完了她立马回过味儿了,这小屁孩哪是不参加,他是拿这个讨价还价呢!
一想通若愚目的,若羚就没了被看穿心思的慌乱了,她紧闭檀口,以静制动,不再言语。一双圆圆的眼睛扑闪着睫毛就这么看着若愚,等他先开口。
若愚见若羚脸色几番变幻,十分精彩,他知若羚敢找毫无实力的他,定然有所准备,所谓“拖累”只是虚枪。在山下相斗时,若羚不仅能最先看穿师父的风盾,还能迅速想到用金针之法以快破快,其金针灵力令师父大惊失色,若不是夏俊扔出何二娃时预判足够,他和何二娃估计都难幸免。
若愚敢肯定,若羚既是天宗派山海司司领自警的爱徒,这次学修必是有备而来,手里定然有不少探寻灵泉的法器。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可惜太过骄傲,连报名的队伍都凑不齐。
若愚不想逼得她没面子,于是继续道:“师姐,你修为又高,又聪明,又漂亮,能带得上我,自然也不怕再多带一个。要是师姐你嫌我们碍事,我们只报名,斗宝大会开始后不和你走一块,呆在原地不就成了吗?规则只说不可找人援助,没说不能各自为阵啊。”
这话似也有理,若羚不禁有些心动,认真考虑起来。学道弟子参会虽然惊世骇俗了一些,却并不违规,照若愚所说,他们不添乱,她单独行动的话,行事就更便利了,再加上若愚这个挡箭牌……
若羚心中认可了这个方案,看上去不伦不类,实际上对她最有好处,带两个什么都不懂新人,一个小,一个憨,做什么都不容易引起怀疑。她下定了决心,却不打算立刻松口。
若愚见若羚双眸垂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道这丫头又有鬼点子了。果不其然,只听若羚略有不甘地道:“这样也行,不过我毕竟还是要分心顾及你们二人安危,实在……”
见她吞吞吐吐,若愚心中一哧,懒得听她说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之类的话,直接问道:“师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若羚见他上道,有点羞涩有点娇蛮地道:“带上何二娃可以,我要你的青木珠串!”
青木珠串?若愚一时愣住,茫然道:“青木珠串是什么?”
“就是……之前我师父……那个……”
若愚恍然大悟,几乎要笑出声来!原来自警送他的那串珠子叫青木珠串,在山下他便瞧着这丫头一直盯着,那珠串十分难看,没想到她惦记到现在,看来还挺宝贝,怪道师父当时夸自警大方呢。
他并不知这珠串珍贵在何处,虽然师父嘱他不可取下,但他认为搭上若羚这条船,让何二娃找到灵泉更为重要。
“是这个珠串么?”若愚抬手挽起左袖——
然而手腕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俩同时一愣。
不会吧?若愚大叫糟糕,立马又挽起右手衣袖。
两只细弱的手腕光溜溜的,哪有什么珠串!
若愚赶紧回想:在地暖殿晒太阳时还戴着,拉走何二娃时还碰到过,在菜棚避雨时还摸着玩儿过……对了,定是摔倒的时候掉菜地里面了!
他十分抱歉地望着若羚道:“师姐,今早放在枕头下,我忘戴了。师父嘱咐我不可取下,要是他回来发现珠串不见了定会追问,要知道给了你,师父肯定不让我参加……”
自从头发被烧掉后,若羚外出头上都有兜帽,害得天清派的弟子以为他们天宗派现在时兴穿斗篷戴兜帽。有不少女学道弟子甚至有模有样地跟着打扮起来。若羚每次见了这样的装束心里都要骂上几遍大木头。本来可以用法诀让头发快点长长,可她舍不得耗费灵力,有药物,可她又舍不得花钱买,杵臼居的药实在是太贵了。这会儿听到拿了珠串会被木先生发现,她气哼哼道:“你就是舍不得给我,别把木师伯搬出来,哼!”
“诶,师姐,我没说不给你呀!”若愚歪歪脑袋,十分无害地笑道:“我有个主意!等我们报了名,斗宝大会找到了灵泉,师父收了何二娃为弟子,那时你就是我和何二娃的恩人,我把珠串给你,师父也没办法啦。”
若羚一听,跳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虚点着若愚的额头叫道:“好哇!我说你怎么非要带上他,原来你们打的这个主意!亏你想的出来!我找到了灵泉,倒拿给你做人情了,我不高兴!我不乐意!”
“好师姐,你找到了灵泉也带不走啊,反正你也只用一年,顺便帮何二娃一个忙何乐而不为呢?我答应你,不论找不找得到灵泉,斗宝大会后一定把珠串给你!”
若愚见若羚的神色松动,心知她并不生气,只是想再提条件而已,索性又添上一句:“并且……在师父回来前,我让你的头发长回来!”
最后的这个提议戳中了若羚的心思,她本就耿耿于怀此事,再加上见过木先生真容后心中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情愫,听说能在木先生回来前将头发长回来,那不仅能漂漂亮亮的见木先生,还能找回一点点面子来。你烧了我头发又怎样?这么快就长回来了!
若愚几乎能看穿她的每个想法,大概因他只有八岁,若羚欺他年幼无知,在他面前常无防备。
见她此刻眼中波光潋滟,嘴角微翘,若愚忽觉这少女情怀挑逗起来分外有趣,他不敢露出丝毫笑意,望着神思游走地她,怕吵醒似的轻轻问:“师姐,那我们就这样说定啦?”
若羚噫语般的“嗯”了一声,突然幡然醒转。
然而来不及了,若愚得到了她的答复,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欢呼着扑上前抱住了她,“师姐你真好!”
若羚顿时满脸通红,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男孩扑在她的怀里,仰脸望着她,下巴尖秀,笑脸灿烂,睫毛的阴影长长地映在他脸上……她的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柔软,这让她不知该抬手摸摸他的头,还是该把他推开给一巴掌。
若愚后知后觉到了她的僵硬,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他高兴得忘了形,忘了这不是自己的世界。还好他还小,能用天真来掩饰尴尬,正当他要松开若羚时,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和一个年轻的声音同时响起来:“你们在干嘛?”
若愚只觉被若羚狠狠一推,一时没站稳,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摔得龇牙咧嘴,抬头朝旁边一望,见何二娃气喘吁吁地抚胸顺气,显然是一路跑来,正疑惑地看着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男人,腰间悬着腰牌,下坠紫色流苏,双目精光如钉,直直射向他俩。若愚感觉自己被扎穿了,浑身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