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面无表情,双眼微阖,右手毫无花哨的一拳,出现在中年人手刀划过的轨迹上,而攻击的位置,正好是中年人右手的腕关节。如果不是中年人收刀而退,这一拳,中年人必将挨实。
中年人身形急退,神色惊异却不慌乱,刚才的失手只是大意所致,他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有些奇特之处,在速度和感知上,他居然并不占优。
中年人越想越惊讶,一个小小的矿工,居然能跟自己有一战之力。他苦苦磨练身体,锤炼战技,数年如一日,本来有很大希望冲击筑基,成为万人敬仰的修士之流。不想老天不怜,他冲关失败,遭受反噬,成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然而,不论如何,他也曾经是在修炼一途留下过印记的人,怎么能让一个低贱的矿工逼退,这是耻辱,必须要用鲜血来洗刷。
中年人的神色阴厉之极,原本如同寒冰的双瞳露出淡淡血色,杀意凛冽,许多人心头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陈默进入了那种玄妙的状态,空灵的心境无我无他,危险的刺激让陈默的内心如灵光乍现一般,捕捉到了谋层隔膜,陈默的意识顺势而进,一个崭新的世界曾现在陈默眼前。
对环境查无巨细,纤毫毕现,对身体的控制力精妙毫巅,陈默毫不犹豫地将这种状态称之为超微感知。在超微感知的状态下,陈默能够清楚感觉到,现在的他,能够完成许多以往他无法做出的动作。
可是,陈默却没有机会尝试,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如同成千上万的寒针,刺激着陈默的每一寸肌肤。陈默的注意力空前集中,他几乎看到了中年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中年人身体微微弯曲,如同一根张紧的弓,他的双手呈现一个诡异的状态,右手握拳,抬过头顶,左手化掌,端至胸前。中年的姿势略显滑稽,可现场没有人笑得出来,许多人都发现了中年人诡异之处,这种姿势跟传说中的某种战技的起式,太过相似。
那个名叫七爷的胖子陡然站起身,浑身肥膘颤动,啐了一口,厉声道:“妈的,刀疤这是干什么?对付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摆出斩龙式,想坏老子的名声?”
一旁的老李头也是皱起了眉头,斩龙式名声在外,只要跟战技扯上关系,战斗的级别已经不是普通矿工能够想象了。
“是战技!”有明眼的观众大吼了一声,现场的氛围瞬间被点爆,无数人兴奋到了极点,他们面色涨红,高声狂呼,激动不已。对许多矿工而言,他们从来没见过战技,那种只在书里说说的东西,现实里哪见得到。
中年人身上的衣袍微微鼓荡,陈默察觉中年人全身大部分肌肉都在以极小的幅度蠕动,特别是中年人的双臂,几乎每一块肌肉都在微微蠕动,同时,左臂还在快速颤动,而右臂青筋尽起,力量内蕴。中年人脸色略显苍白,额头沁满汗水,达到这样的状态对他来说也并不容易。
危险的感觉越发强烈,如同冰寒的湖水,一点一点没过陈默的身体。陈默神色凝重起来,对方十分清楚双方的优劣态势,因而不愿意跟自己缠斗,一上来就是杀招,力求速战速决。而这记杀招,绝非刚才黑袍青年的杀招——只触摸到一丝战技的意境,而是威力近乎完全的战技。
陈默没有应对之法,灵敏的感知和超强的身体控制力,还不能应付这种能够一击必杀的绝技。冷汗像一股股水流沿着陈默的后背滑下,正是因为感知灵敏,陈默才切身体会到,那股如同跗骨之蛆的杀意和那股致命的危险感。
陈默鼻尖颤动,双眼绽放一丝明悟,他右手握拳,举过头顶,左手横胸,化掌成刀,脊梁微微弓起,姿势竟然与中年人一般无二。
陈默的肌肉也在蠕动,陈默的注意力全所未有的集中,他控制着全身的肌肉,模仿中年人的身体状态。汗水沁出额头,顺着脸颊滴落,陈默全身上下都因为巨大的负荷不住颤动。
猛然间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身体各处向双臂汇聚而去,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芒。陈默全神贯注,注视着十米开外的中年人,陈默已经体会到了这种状态的奇异之处,现在的身体就如同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弦,而双臂就是那弦上的箭矢,可是究竟这力量究竟该如何爆发,陈默就如同在雾里看花,只差一线,暂时还未能掌控。
中年人的满脸不可思议,他确实感受到了斩龙式的韵味,而这股韵味,竟然跟自己一般无二。他怎么会掌握冬圣学院的筑基战技,他穷尽毕生所得换来的战技,对方一介矿工有什么资格掌握?
中年人脸上那道细长的伤疤渗出血来,转眼间,他的脸色已狰狞阴厉。右拳陡然挥击向前,整个人如同一道幻影,像陈默冲去。
超微感知的世界里,陈默对中年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了如指掌,不过处于斩龙式起式状态的陈默,却总感觉对方发动攻并不流畅,右拳挥击向前,这个动作总有鸡肋之嫌。
不及陈默多想,透骨的寒意笼罩陈默,陈默几乎是在那寒意笼罩的瞬间,右手瞬息之间下意识地收拳靠腹,整个身体陡然发动,速度居然更甚中年人!
左手的掌刀几乎是在身体突进的瞬间,向前迅猛挥击,其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处于超微感知状态的陈默,也不能察觉和掌控。
擂台下的观众只看到两道身影错身而过,对战双方互换了位置,而那胖子却一脸诧异,脸色苍白,眼睛瞪得滚圆,刀疤居然败了!
扑通一声,中年人跪倒在上,嘴角溢满鲜血,他的左手小臂耷拉,右手死死捂住左胸,眼中却流露出释然之色。
那才是真正的斩龙式!他获得的斩龙式居然有问题。龙亦为蛇,七寸之处为心胀,斩龙式的攻击重点在心胀,全身的力量应汇聚于左臂的手刀,而右拳除了发动力量以外,还在于汇聚全身力量,而这样汇聚全身之力发出的斩击,才能称之为斩龙式。
中年人一直苦练不缀的斩龙式,总是难以将全身的力量协调到手刀。他曾经百般精研,总以为是身体某部分肌肉的调动不正确,不想竟是右拳最后的动作出现偏差。中年人猛然喷出一口精血,眼神黯淡,神色凄然,他又忍不住咳嗽几声,每一次都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中年人突然惨然一笑,身体剧颤,最终倒在擂台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陈默眼前突然一花,超微感知的状态瞬间退去,强忍住席卷而来的倦意,陈默面对欢呼雷动的矿工们,露出一丝苦笑。那一击,陈默竭尽了全力,战技的发动也是在强烈危险刺激下,身体的下意识动作触发,这战,陈默赢得侥幸。
铁笼再次打开,四具尸体被人快速拖走,有专人迅速擦去了地上的血迹。老李头几步跨进铁笼,一只手撑住摇摇欲坠的陈默,顺手将两颗乌白糖扔进陈默嘴里。
“小默,不错,撑着点。”老李头笑道,扶着陈默走出铁笼。
胖子带着两个大汉挡住老李头去路,睁大眼睛仔细打量起陈默,脸色十分难堪。
“怎么?七爷,有事?”老李头笑道。
“李老板宝压得不错呀,小兄弟其貌不扬,能够赢下这场黑擂,还真是出人意料。”胖子转向陈默,如同棉花一般的脸上堆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小兄弟,西阳城的黑擂总赛不知是否有兴趣,如果你能参赛,参赛抵押全部由我承担。”胖子说着拍了拍胸脯。
陈默神情冷峻,冷声道:“七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西阳城的黑擂总赛,我是有心无力,还请七爷见谅。”
胖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不过很快就将那丝不快压下去,继续笑呵呵道:“想必小兄弟也是修炼一途的人,那黑擂总赛的额外奖品——精华素,不知道小兄弟见听说过没有?”
陈默从未听说过精华素这种东西,在书中也未曾读到过,对于修炼一途的资料,书中描述奇少,即使有涉及也语焉不详。
老李头一听精华素的名字,整个人的呼吸都炽热起来,然而老李头阅历远胜平常矿工,自然看出来陈默无意参赛,也就闭口不言。
这时,小涛带着倪雪走过来,怀里抱着两袋沉甸甸的金币。
“李叔,你瞧。”小涛望了一眼陈默,对着老李头道。
老李头点点头,对着胖子拱了拱手,笑道:“七爷好信用,今天就此别过,黑擂总赛,老头子再去叨扰。”老李头说罢,扶着陈默快速离开。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许多认识陈默的矿工,站在通道两边,望向陈默的眼中充满了崇敬,能够从黑擂走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你孬种,况且还能够让组织者顺利交出赌资,陈默的实力令矿工们敬服。
“好样的小默!”
“默哥,好样的。”
“小默,有你的。“
“够意思,陈默,我们挺你。“
……
每当陈默走过一段路,都有人会发声赞扬,矿工怎么不知道黑擂的凶险,可是陈默为了兄弟,连命都豁出去,光这份义气,许多矿工自认不如。
陈默十分疲惫,即使有乌白糖补充体力,可是精神上的疲惫却令陈默的脑袋,感到阵阵眩晕,眼前的画面也摇晃起来。
陈默隐约听到了工友们的声音,心中一阵苦涩,矿工们失去信仰太久,黑暗的矿洞和残酷的现实,抹杀了他们对于希望的认可。
在他们的记忆中,没有草根旷工能够在黑擂强势崛起,获胜的永远是那些神神秘秘的人,而陈默打破这个神话,这令矿工们体会到一种莫名却异常强烈的感动。
陈默惯性迈步而出,穿过人群,沿着昏暗的阶梯拾级而上,推开木门,陈默恍惚间,闻见了老李酒馆特有的味道——淡淡麦酒香味中夹杂劣质烟草的味道。陈默撑起眼皮,望向窗户外,灰白的太阳沉沉落去,皑皑白雪映称着余辉,陈默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