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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神医救人

第一节

都云山庄在城东中央,庄园那高而厚的围墙,有一里之长,笔直耸立,看来好生壮观,令人不可言喻,只得喟然长叹。庄门紧闭,门上方的玉石牌匾上镌刻着四个大字:都云山庄。这四个字年久时远,气势宏伟,有一种高山磐石之沉稳。都云山庄已有四百年之久,其盛大,其辉煌,其沉稳,其显赫,便已在这玉石牌匾上彰明。

莫离远远站在山庄外,从台阶看到大门,再从大门看到玉石牌匾,再扫过那长长的高墙,在他面前的,仿佛是宫殿之门。庄内究竟是怎样?究竟都云山庄为何能有这般的气势?他虽然没有进到庄内,却早已思绪万千,心神好像已经飞进去,却完全模糊茫然。天下商道出都云,这便是都云山庄。他呆立半天,终究没有再往前走,牵着马车又离开。都云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都云山庄庄主到底是怎样的人?大婚之日到底有什么好事?两日后,他要自己来瞧瞧。

莫离牵着马车从东门出了城,到了一河边,河边尽是小石子,四周还算空旷,这两日,他便要在这里过,因为他囊里只剩一文钱了。

到了晚上之时,莫离深感头晕体乏,全身皮肉犹如针锥之痛,他知道是体内毒发,想起师父曾说过以内力可以化毒排毒,因而盘坐调息,运动内力,通畅经脉,再聚集体内不和之气,逐一从手指指尖排出。他这排毒之法,不顾阴阳调和,不封主要经脉,不仅收效甚微,反而还可能使毒性扩散更快。一个时辰后,方觉痛感减低,便倒身马车内,昏昏睡去。

秋夜里能听见许多虫物的叫声,断断续续鸣了一个晚上,但莫离丝毫也没有听见,他睡得太死,完全感知不到外面是什么状况,如果此时有人要来杀他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

翌日莫离醒来的时候午时已过,精神还算不错,主要就是肚子饿得紧。他慢慢从马车里爬出来,虽是秋日,但现在天气明朗,阳光温和,河边空气甚好,又给莫离增添了几分精神。他用河水洗了个脸,以水为镜整梳一番,看着水中的自己,脸色已不如从前有生气,突发感慨,自己到商城不过两天,竟已是招来杀祸,身中剧毒,貌似将死之人。看了看四周,空旷之外是一片树林,听得肚子发叫,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还是先填饱肚子吧。”说完又想起身后的马车,起身走到马儿面前,抚摸这马儿的头顶,道:“马儿马儿,你也饿坏了吧,待会就带你找吃的。”那马儿好似听懂了莫离的话,抬头嘶嘶叫了两声。

莫离赤脚在河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一条鱼,心想这河不深,估计没什么大鱼,望了望远处的树林,想到树林里总该有些野味,便又穿上靴子,边跑边对那马儿道:“马儿等着,我去找些吃的。”

这树林不小不大,鸟鸣声倒是很多,莫离在地上捡了些石子,寻着声音,手腕随手一翻,石子便飞出去,精准的打在野鸟身上,那野鸟只能惨叫一声,然后直直的坠到地上。莫离心里念叨:“鸟儿啊鸟儿,可千万别怪我啊,你声音叫得越大,我肚子就越饿了。”

莫离走过去捡起已死的鸟儿,见这鸟儿体型稍小,定不够饱吃一顿,便又接着寻声打了两只,待走到树林高地,捡了些干燥的柴木,向外看时,才发现林子外是一条道路。这路是从东门出来的一条小道,并非官道,莫离见这路两边杂草既多又茂,心想待会就牵着马车到这儿让马儿尽管吃个饱。想着之时,忽听见小路不远处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莫离在树林高处瞧见有两人慢慢走来,一人牵着一匹马。莫离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一个奇妙的字眼:都云山庄。陡然生出兴趣来,便靠在一颗树后,要听这两人谈些什么。

那走来的两人,女子着淡粉色裙衣,头上梳着双丫鬓,看来有十八九岁,长相姣好。另一人也是一女子,却是男子行头打扮,脸廓端正而分明,面莹如玉,眼形如桃核,双目灵亮慧黠,琼鼻高挺,嘴唇细薄,看来俊美之极,身穿紫青色绸衫,婀娜苗条,头戴玉簪,腰挂白璧,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她是一位气质非凡的公子哥。

莫离在暗处见了,心中生疑道:“怎么世间还有如此似女子的男子。”又听见那淡粉色裙衣女子对那人叫唤了一声“小姐”,莫离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女扮男装了。

只听那公子哥模样的人道:“阿点,我说了很多次,我现在女扮男装,你不要叫我‘小姐’,要叫我‘公子’。”

那叫阿点的丫鬟四下看了看,笑了笑,道:“小姐,现在四下又没人,再说了,哪有小姐这么漂亮的公子啊,只要是个常人,都看得出小姐是女扮男装。”

那小姐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道:“是吗?我真有这么好看吗?”

阿点道:“那是当然,我还从未遇见过比小姐还美的人呢。”

那小姐眼睛盯着前方,愁叹道:“那是因为我们连商城都没有出去过。”

莫离藏在树林里,心里犯嘀咕,原本听见这二人说起都云山庄,现在却在谈些什么呢。

阿点道:“小姐,还有一天便是大婚之日,要办的事多着呢,我们本不该逃出来,要是老爷知道就麻烦了,我看再过一会就该回去了。”

那小姐皱了皱眉,闷闷不乐道:“阿点,我这些日子最怕的就是这件事,你刚才说都云山庄如何如何,可我们谁都没有去过都云山庄,连我爹去过都不到十次,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天下人说的都云山庄,未必就是真实的都云山庄,我对都云山庄一点都不了解,哪里知道嫁进去是好是坏啊,说不定还要受多少苦呢。”

那小姐走到一石头处,用手扇了扇石面,便坐了下来,道:“在这里歇会脚。”

阿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道:“小姐,这件心事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都云山庄名声在外,你在担心什么?”说完也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

那小姐道:“我担心的多着呢,就拿都云山庄庄主来说,听说他自十五岁起就没有出过都云山庄,长得如何,性格如何,是病是残,是不是我喜欢的,会不会武功等等,多着呢。”

莫离好生奇怪,心想以为只有师娘才在荣公府待了十三年未出府门,没想到都云山庄庄主自十五岁就没出过庄门,莫离曾在客栈中听闲人谈话说起那都云山庄庄主是三十岁,这样算来,都云山庄庄主便是有十五年未出过庄门了。

阿点道:“小姐,我不是说过吗,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轩宸公子相貌如何,但他的亲弟弟轩宇公子曾经到我们马庄来挑选好马,那轩宇公子面貌精致,生得十分俊逸,想必轩宸公子也不会输到哪里,没准比轩宇公子更俊。”阿点说完,略微犹豫了一下,道:“不过要比轩宇公子长得更俊的,只怕这世间少有几人。”

那小姐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长得俊美又如何,假如两方不相识,不相诚,不想爱,单凭父母从小定下的婚约,哪里会有什么真情。”那小姐转眼看了看阿点,又道:“你知道我从小在马场里长大,喜欢骑马射箭,玩弄武功,我们马庄来过多少侠客,他们武艺高强,游行四方,胆识过人,个个都是真英雄真豪杰,多令人羡慕,哪里像都云山庄的轩辕轩宸,你看江湖上只有都云山庄的名声,哪里有轩辕轩宸的名声。”

阿点道:“小姐你这就是在欺负人家轩宸公子了,马场来的尽是些江湖中人,自然武功高强,轩宸公子乃是生意商人,自然要比他们文弱许多,又不常在江湖上跑,在江湖上少些名声也属正常,再者老爷说了,你和轩宸公子大婚之日,天下各路有名之士都会参加,难道真的全凭都云山庄的名声吗?肯定也有轩宸公子的为人。”

那小姐有些气道:“你不说这个还好,那个什么轩宸公子,最好不要是那种虚假的伪君子。”

阿点道:“好了小姐,你不就是怕那轩宸公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缺了英雄气概的书生吗?大不了你嫁过去教导教导他。”

那小姐依旧气恨恨道:“只怪当时我才只有三岁,在我毫不懂事的时候,爹爹竟然将我与别人定了亲。”忽又转念一想,目光一闪,道:“阿点,要不我们今天逃走吧,今天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阿点吓得赶紧站起来,急道:“小姐,你可千万别啊,且不说到时老爷发起怒来,倒霉的是我,这可是天下英雄豪杰都会来的大婚日子,你要是不见了,那得出多大的乱子啊,你让老爷和轩宸公子怎么办啊?”

第二节

莫离听了这两人的话,心道:“就算是要跟都云山庄庄主解除婚约,那也要当面去说清道明,两方同意才行,这样逃走可不是什么好事。”听了一阵没有听出什么有趣的东西,便拧着三只野鸟,拿了一些柴木走了。

莫离这两日便是在这小河边度过了,他到了晚上就运功排毒,白天偶尔到进城,城东果然来了许多的人,各种打扮穿着,街上的客栈酒楼几乎都挤满了。他们谈论的事,也都是关于都云山庄的事,显然他们都对这些事很是熟悉。莫离四处逛逛,兜兜转转,也将这些事听了个大概。

都云山庄是天下商业做得最大的山庄,毋庸置疑,天下商道出都云,这话人人都不会反对。现在的都云山庄庄主名叫轩辕轩宸,年纪三十,都云山庄老庄主轩辕磊将位子传给轩辕轩宸后,便携着夫人不知道藏身到哪里逍遥快乐去了。轩辕乃是皇族之姓,都云山庄便是四百过年前一名皇室之子创建的,后渐渐淡出朝政,一心为商,这才有了今日的都云山庄。

江湖上极少有人见过轩辕轩宸,他自十五岁便足不出门,因为都云山庄的生意遍布天下,因而大家也称他一声轩宸公子。谈起这位轩宸公子,江湖上虽然见过他的人不多,但却都知道他从小体弱多病,这全然是由于一件往事。

轩辕磊曾携夫人亲自到凤女国经商,凤女国有一片区域名叫冰城,无房无瓦,四季冰冻,少有人往,其周围的区域也是冰天雪地。那时轩辕磊夫人已怀着轩辕轩宸,路过冰城之时,不慎迷失方向,竟在一冰雪天地中走不出去。好在轩辕磊那时带有五个随从,一个大夫,轩辕磊夫人也带了三个丫鬟,货车上也备有足够的粮食,便找了一个石洞,住了下来,一方面飞鸽传书叫人来救助,另一方面也时时刻刻在寻找出路,可惜冰域太大,找了半个月也没有找到。

住了一个月后,轩辕夫人产期已至,便在那冰洞之中生下了轩辕轩宸。刚出生那几天孩子也没有什么事,该哭就哭,该闹就闹,可半个月过后,孩子就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也无济于事,那时轩辕夫人发现孩子的四肢越发的冰冷,甚至如同冰块一般,那大夫也从未见过这种状况,加上身边药材不多,也无法救治。轩辕磊赶紧将马车木架拆了,生了大火,将孩子抱在怀中,坐在火堆旁边,可仍旧不见好转,过了一日,那孩子身体也开始冰冷,脸色惨白,哭声甚低,看似垂死之人。那些丫鬟一个个都哭得不行,那些随从一个个都急得不行,可是也毫无他法。那时大夫说孩子可能将活不过第二日,却没想到孩子硬是挺过来了,只不过气息将无的样子。

就是这一天,都云山庄的马队赶到了这里,轩辕磊夫妇赶紧带着孩子出了冰城,到凤女国找了好多有名大夫,虽然开了药,但也都是说只能暂缓,吊一吊性命罢了。那时轩辕磊想起天下闻名的神医起回生,便在凤女国发出消息,要寻找起回生的下落。消息一出,迅速传遍天下江湖,几乎天下人士都在找起回生的下落,就连天下四国国君也派出朝廷之人,竭力查探起回生的消息。果然不出三天,轩辕磊便得到消息,神医起回生就在凤女国姜城。姜城挨着冰城,轩辕磊赶紧驾着快马,在赶去姜城途中,便遇见了神医起回生,那时,孩子还剩有一丝气息。

起回生好生查看了孩子的病状,眉头紧蹙,给孩子服了半粒黑色药丸,对轩辕磊道:“你还记得你们在冰城住在哪个位置吗?”

轩辕磊急得满头大汗,道:“记得。”

起回生对轩辕磊后面的随从吩咐一番,让他们去百草堂取药材药具。又对轩辕磊道:“叫人找几个懂医术的人来,我们这就到冰城去,不得再耽搁。”语气不容置疑,轩辕磊问不上话,只得照办。

到了原先居住的冰洞,便是接着连续十天的治疗,那孩子看来才有了生机。

到这时轩辕磊才恭恭敬敬的给起回生行了大礼,鞠躬道:“先生怜爱之心,磊毕生不敢忘。”

这起回生已是五十多岁的人,又是天下名医,如今又救了轩辕磊的孩子,轩辕磊自应当恭敬如此。

起回生没好脸色,道:“你让全天下的人都来找我,我哪敢不来呀。”

轩辕磊深知不是如此,这起回生要想躲起来,论谁也找不到踪迹,他道:“承蒙先生对小儿厚爱,小儿今日才得以幸活。”

原来这神医自得知轩辕磊之子在冰城发生的事后,便匆匆从百草堂赶来,百草堂和冰城相隔甚远,常人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五日才赶到。但神医起回生偏偏只用了三日,只因这位神医内功深厚,轻功卓绝,已是到化境的地步,他一路上翻山越岭,专走捷径,自然要比别人少用些时日。要知道,自古医武本一家,医术中,阴阳平衡是主旨,武学中,阴阳调和是精髓,这医术和武学,看似毫不相干,实则根本相通。起回生痴迷医术,偏爱武功,他既是神医,武功自也到了化境。其实最开始的武功,便是精通医术之人依据医理而创,本是用来强身健体,预防疾病,却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分出了派别,什么时候变成了行走江湖,杀人防身的利刃。

起回生摇了摇头,道:“幸不幸存还很难说,孩子只不过是度过了危难期,但体内还有冰虫毒,要想治愈,难得很啊。”

轩辕磊大是疑惑,问道:“小儿自生下来,寸步不离,细心照看,怎会中毒?”

起回生道:“这冰城乃是世间奇寒之地,这里生有一种冰虫,不易存活,但一旦活下来,可百年不死,死而不僵,它们形体微小,能跳能飞,若是被它咬上一口,那便会中了极寒的冰虫毒,不过这种虫少之又少,只喜欢黏上幼嫩新生皮肤血液之类,你的孩子就是因为在这里住的时间太长,便引来了这种冰虫。”

轩辕磊从未听过冰虫,这番明白了孩子已中毒,心中惶惶,问道:“先生,这毒能解吗?”

起回生看看轩辕磊,道:“这毒倒是能解,只是会有些遗症。”

轩辕磊道:“什么遗症?”

起回生道:“孩子中了冰虫毒,身体便会极其寒冷,甚至像结冰一般,就算治好,身体也会比常人冰冷许多,阴阳失衡,一生体弱多病,加上贵公子中毒之后,一直大哭,伤了嗓子,恐怕以后会说不出话,就算侥幸说出话来,也不能多语,说多了嗓子便会异常疼痛,咳嗽不已,到底会到怎样的程度,还得看医治的情况。”

轩辕磊听完,痛心不已,懊悔道:“要不是我走错了路,迷失了方向,也不会在冰城待上一个多月,小儿也不会受此大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说完竟要哭出来。

起回生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给了他一条生命,已是对他的大恩,你还是看开些,再说这冰虫毒难解至极,需要再找十只冰虫晒干做药引,再配上世间罕见的药草,方可制成解药。”起回生叹了叹气,道:“光是这十只冰虫就难找之极啊。”

起回生是神医,连神医都叹气,轩辕磊心中冰凉,已胜过这冰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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