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同样的朦朦胧胧，只是，偶尔的，有风吹来，带来了一些寒意，也吹散了那原本呼朋引伴的云彩。
寂静的古道上，殷暖和未晞两人缓缓的走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甚至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总是似有似无的保持着，仿若不知是在何时，他们之间，已是有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将他们生生的分开。
这样的安静，偶尔街角传来更夫的打更声，梆梆的敲着的声音，落进了殷暖的心里，却依旧是忐忑。
“未晞……”
是在多久之后，殷暖率先的开了口，她蓦然的站定在了那里，看着在她前面走着的未晞，频蹙了娥眉，声音里更是有说不出的情绪。
“嗯？怎么了？”
是那一声未晞，划开了殷暖与未晞之间的沉默，也好似是一把拉住了未晞一般，她亦是停下了脚步，微微的侧了身子，却始终没有正面去看殷暖。
“我……始终不是你想的那样。”
殷暖一时的无措，对于刚刚的事情，对于耶律宗寒的那些话，殷暖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有些无从解释。
“哦。那……究竟是什么样的？”
未晞默默的点头，好似是在沉思着，关于殷暖肚子里的孩子，关于殷暖与完颜亦枫的感情，未晞一直都是带着美好的期待的，而就在刚刚，耶律宗寒那些蓦然的话，却是打中了未晞一般，让她有些承受不了。
什么样的？什么样的！
这样的问话，从未晞的口中说话，却是在殷暖的心中百转千回，竟一直没有答案。
是的，事到如今，早已变得不甚复杂，而殷暖也早已经不知道还能如何去解释，去让别人了解。
“算了。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反正我也只是个小小侍女而已，我只要保护好你，就可以了。”
未晞一直在静静的等着，等着殷暖的回答，只是却始终都没有等到，直到是那一阵风再起时，未晞勉强的牵起了一抹笑，彻底的转回了身子，一边说出那样生疏的话，一边又开始了她缓缓的行走。
“未晞，你相信我，孩子……是完颜亦枫的。”
是未晞的疏离，又或者是其他的因素，这一刻，殷暖看着未晞的背影，几分的急切，却是说出了那一句话，苍白，无力，却又真挚。
“我知道。只是，你不该……暖姑娘，你可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和耶律宗寒的事情传到了主子耳里，他会是什么反应，什么态度？”
未晞始终没有转身再看殷暖，只是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由着月光洒在身上，说出了那轻轻悠悠，却又有些无奈的话。
“我……我不知道。也许，他早就不在乎了。他的身边，莺莺燕燕太多女人，而我根本不算什么……”
殷暖听着未晞提到完颜亦枫，一双水眸里瞬间的又多了一些疼痛。
对于完颜亦枫，那是殷暖心中永远不能触碰的伤痛，她不想多提，却又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念着，等着……
“那你知道为什么明明蒲姬也曾和主子是那样的关系，却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子嗣，而你却如此好命的有喜了么？”
这一刻，在月光上，未晞好似也是一瞬之间的长大了不少，她终是回头看了殷暖，目光里清清淡淡的，似乎只是在陈述着事实一般。
“因为，每次侍寝之后，都会有专人呈了汤药给蒲姬……而你，却没有。也就是说，你会有孩子，是在主子的默许下，才会有的……”
蒲姬，自己，孩子，汤药。
当未晞将那一个个关键词联系在了一起，当殷暖听到了未晞说出那样的话，有微微的一愣，随即却是更多犹如潮水一般的震惊，源源不断的侵袭而来。
古时候的女人，尤其是皇家的女人们，不是谁都可以有孩子的。这个她殷暖早在看电视剧的时候就知道，只是，当她身处在那个位置上时，她却忘记了。
直到了今夜，今夜未晞一字字的，直言不讳的提起，殷暖才是恍然大悟一般，但她的心里，却是更加多的疼痛。
“暖姑娘，我知道，你是爱主子的。而且，在未晞心里，暖姑娘对主子来说，也是不可替代的。只是，为什么暖姑娘你就不能多给主子一些时间和信任呢？不管是多难的事，只要时间够了，主子都是可以解决的。这远远要比你自己亲自去做什么要方便！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等等呢？”
未晞依旧是一字一句的说着那些话，那些从她认识殷暖之后，看着殷暖和完颜亦枫之间一点一滴之后，深藏在了内心的话。
其实，也许，这一切，也只是一个契机，若是没有今日在侯府里的那一幕，也许未晞什么都不会说，更不会如此认真的对着殷暖说着和自己的身份地位年龄完全不一致的话。
“我……其实，我也想去等，用一生的时间去等他，哪怕等待是如何的卑微。天亮了，我在每天的开端等他；夜来了，我在梦乡中等他……只要我在，我就会用尽一切去等他……可是，未晞，你知道么？我始终是个女人，我怕，怕我的等待换不来任何回报，我更怕在等我煎熬着痛苦着等他的时候，他徜徉在别的女人怀里，享受着别的女人带给他的柔情万种……”
这一刻，殷暖的眼角，有微微的湿润。她与未晞，就是这样的站在古道上，由着月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也由着那寒风过际的微凉，只是那样一字字的说着殷暖心里最深处最深处的思念与执念。
只是，也就是在这一刻，在殷暖承载着满满的情，说出那一字字的时候，未晞沉默了，沉默的再说不出一个字。
对于男女之情，未晞不懂，只是她懂得的是完颜亦枫对殷暖的在乎，懂得的是在深宫里生活着的女人们该做怎样的事情。
只是，在这一刻，她懂得殷暖的话，却也懂得真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可能有多低。
所以，未晞沉默了，不再开口，甚至有着似有若无的叹息。
“未晞，你知道么？我有时候多希望，希望他就是个普通人，只要他在我的身边就好。甚至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只要一次就好，只要这一次他来找我，那么不管有多么的痛苦，我都会努力去忍受，只要他是爱我的，那就足够了。可是……他没有来，他的杯子来了，带着那样的决绝。”
“未晞，我爱他，很爱很爱他。为了他，我可以放弃所有，包括原本该有的宿世安排！可是……蝴蝶飞不过沧海，并不是因为蝴蝶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殷暖一字字的，呜咽幽泣，却又缓缓道来。多少的思念，不甘，心痛，悲伤，倾刻的，全在这里，在这一秒倾泻了出来，源源不断。
而未晞，始终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殷暖的悲戚，痛苦，眼泪与彷徨，只能是沉默着，安静的陪着，一如她一直以来在殷暖身边存在的姿态一般，但她也还是轻轻的劝慰着殷暖。
“暖姑娘，也许，主子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绝情。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所以，你放弃报仇吧，什么当侯爷的爹，也根本不值得你稀罕，你只要有主子，就足够了，不是么？”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的。早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时候，耶律宗寒就误会了，而我只是顺从了这个误会。我也知道，报仇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当我想起还在病床上的娘亲，想起自己遭受的那些事情，想起娘亲是因为我被人引到这里来的，我就没办法不去恨……”
这一刻，殷暖看着未晞，一步步的朝着她走近了，却是再一次轻轻的握起了未晞的手，恍若初见一般，而他们之间的话题，也渐渐的再回到了报仇这件事情上。
“可是，你这样，早晚有一天会害了自己的！”
未晞听着殷暖的执迷不悔，心里几分的急切，可是又无从劝说，最终她也只能是紧了殷暖的手，长长的叹息着。
“放心，我懂得的，所以，其实我也在考虑着，在犹豫着。只是有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大概等什么时候，我娘的病好了，我就带着我娘，还有孩子一起回宿坞去……”
殷暖终究是停下了那潺潺不倦的泪水，含着一丝凄凄的笑意，轻轻的拍了未晞的手。
“嗯，好吧，那到时候，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去宿坞，你说好不好？反正我注定了跟着你，保护你的。”
当更夫的打更声再度的响起，未晞也是扬起了明媚的笑容，紧紧的握住了殷暖的手。
而殷暖也是含着同样的笑意，两人手牵着手，缓缓的再度的迈开了步子，朝着行馆而去……
只是，关于未来，关于太多太多事情，殷暖都还在思考，在犹豫，只是，她却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可能停下来，例如爱，例如恨，例如很多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