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澈心满意足地握着风清影的手,两个人随意地聊着,在杀伐过后,这样的平静,格外地珍贵。
并且,两个人算是解开了一个结,相处更加融洽自在。
御天澈有些舍不得睡,强自支着眼皮,和风清影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风清影也不强求他,微笑着倚在床头,听着御天澈讲述他和御天凌一起时的欢乐。
那些调皮的往事,记录了一个少年最珍贵的记忆,然后在十五岁那一年戛然而止,再也寻不到最初纯粹的笑颜。
心轻轻地疼着,为了那个在最快乐的时光,却感受最彻骨的痛楚的少年。
他经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却依然坚强地微笑着。
他的心底,藏了多少的怨恨,所以才疏远所有的人,在亲人之间,建起疏离的高墙。
“神仙姐姐,我崇拜三哥,却也心疼三哥,可是他只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他不肯相信,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十一弟,已经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替他分忧解难。”
风清影温柔地抚着御天澈的头发,一下一下,宛若梳理着长长岁月里,少年的思绪。
“三哥很爱你,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在乎一个人。神仙姐姐,你也会爱他的,是么?”
“嗯!”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御天澈呢喃着,放心地闭上眼睛,静悄悄地睡着,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意。
秦逢宇悄然走进房间,轻轻地拍了拍风清影的肩膀。
风清影动作轻柔地将御天澈的手放下,盖好被子,无声地凝视他许久,才跟在秦逢宇身后走出去。
她身后,少年以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口气,轻轻地叹息。
“大哥,什么事?”
秦逢宇转身看着风清影,眉头锁紧,十分为难。
“兄弟,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敢生火,怕引来敌人,御天澈的伤……”
风清影眉头也皱起来,她明白秦逢宇的顾虑。
这些刺杀的人,一波比一波更多,更棘手,明显是幕后指使下了狠心,想要将他们永远留在这山林之中。
如果御天澈没有受伤,他们还可以拼一拼。
可是此时,偏偏伤了一个,再留一人照顾他,等于一下子损失两个战斗力,若是再遇到更多的敌人,抓准他们的弱点,远近交攻,他们就真的危险了。
但御天澈伤了,又不能太将就,一时间,风清影也格外为难。
“公子,风公子!”卫一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什么事?”
“天快黑了,我们可以趁着黑夜,将必需的食物准备好,明日若是需要,我走得远些生火,将敌人注意力引到他处。”
秦逢宇看着风清影,询问她的意见。
风清影沉吟了一下,这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法,只能无奈地点头。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卫一,麻烦你去猎几只山鸡,我要熬些鸡汤给澈儿补血,希望那些人不要太快摸过来!”
“是,风公子!”
应了一声,卫一和卫三便分头去准备。
看着两人的身影隐入山林,风清影轻轻地叹息一声,回望秦逢宇。
“大哥,我已经确定,这些人要对付的是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秦逢宇的脸色冷下来,看着风清影,十分不悦地拧紧了眉头。
“兄弟,你这样说,是不把我当大哥么?”
“不是!”
风清影急切地拉住秦逢宇的衣袖,着急地摇头。
“大哥,不是的!我只是内疚,把你们拉到这样的危险之中。现在是澈儿受伤躺在那里,下一个,可能是卫一,也可能是你!”
“好了,别说了!”
秦逢宇的脸色和缓了一些,深深地凝视着风清影。
“既然我们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今日这些人针对的是你,若是我,你会丢下我和卫一卫三离开么!”
“当然不会!”
风清影冲口而出,秦逢宇微笑,目光诚挚而深沉。
“你看,你也同样会这么做的,不是么?”
无声地叹息,风清影看着秦逢宇,两人相视而笑,浓浓的情谊默契地流转。
“神仙姐姐,小心!”
一声狂乱的大喊在房间里传出,风清影脸色一变,转身便冲进去。
扑到床边,御天澈并没有醒来。似乎是做了噩梦,双眼紧闭,身体不安地扭动着,满头淋漓的大汗。
风清影心里咯噔一声,探手摸了一下御天澈的额头。
“兄弟,怎么了?”
“大哥,怎么办,澈儿发烧了!”
风清影着急地扯着秦逢宇的衣袖,关心则乱,这一刻,她甚至忘了自己才是懂医术的人。
秦逢宇的眉头也皱起来,他也知道受了外伤之后发高烧,伤者会很危险。
“兄弟,别急,这个时候,你不能乱!”
风清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
“大哥,看来我们必须要留在这了,我会想办法给澈儿降温,警戒方面,还要麻烦你们了。”
“放心吧,外面交给我们!兄弟,别担心,只是小伤口,他不会有事的!”
风清影点头,勉强地笑笑,她也知道这伤口并不算严重,可是御天澈也算得上娇生惯养,这些日子在外面奔走,本就辛劳,又受了伤,积累的疲累一下子爆发出来,很难缓解。
现在天还亮着,又不能生火……
沉默地起身,到厨房中打了一盆水,风清影将另半边中衣扯下,沾了水,放在御天澈额头上。
日头渐渐西落,卫一和卫三都回来了。
御天澈的高烧越来越严重,风清影的脸色越来越难堪,几个人都急切地看着夕阳,盼着它快些落下去。
最后一抹夕照终于消失在山的那端,风清影将手中的衣襟塞给卫一,人便往厨房而去。
她刚刚已经看到,这个房子的主人晾晒了一些药材,其中有几味可以退烧。
可是,看着厨房中的木头,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就算想熬药给澈儿,却连升火都不会!
“兄弟,你把药草给我,我来熬药,你去照顾御天澈。”
“好!”
风清影无声地叹息,配了药草,沉默地回到御天澈床前。
卫一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和卫三招呼一声,退了出去,他们还要去探查情况。
一盆水变得温热,风清影换了一盆,就那样静默地坐在御天澈床前,一声不吭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御天澈苍白的脸此时一片潮红,不时呓语,表情难过。
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将澈儿连累至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眼底氤氲着一片红,风清影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一盆水又一盆水,御天澈高烧始终不退,直到半夜,才稍微降下去一些。
站起身,风清影的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扶着床边的墙壁,静静地等待头晕的状态过去。
扶着额头,向门外走去,却在门边停住了脚步。
静夜里,只有山间隐约几声虫鸣,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
是秦逢宇和卫三。
“公子,血鹰已经来了三次,我们不能再拖延,必须马上回去。”
“不行,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能离开!”
“可是不回去,我们好不容易营造的大好局面就要被打破,二皇子趁机反|攻,我们几年布局都要白费!”
卫三急了,话声中少了平日的恭敬,多了几分直白。
秦逢宇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
“好了,卫三,不要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卫三痛心疾首,失了分寸。
“公子,怎能不说!你忘了这几年我们是怎么样历经艰险,能够走到这一步,你花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伤,若是因为在天御耽搁,而丧失了大好局面,那些老臣说不定就会倒戈。公子,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够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公子,你真的知道么?一边是江山大业,一边是终有一日会成为敌人的女子!”
激动的话音落下,山林恢复最初的清寂,只有几声虫鸣鸟语,悄然响起,却让这夜显得更加寂静。
许久,秦逢宇带着淡淡疲惫浅浅忧伤的声音响起,几许落寞。
“卫三,我知道,可是,我走不开!”
门边,风清影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指甲扣在木质的门框上,有些刺痛。
原来她连累的,不只是澈儿,还有大哥!
似乎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不幸的,从现代,到秋原大陆,从无例外。
先是小墨,然后是凌,现在是澈儿和大哥。
以后呢,还会是谁?
闭上眼,风清影掩住眼底的泪光,嘴角的笑意,苦涩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