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一处地方,位于墨山之中,被人唤作倦离堂。
倦离堂能够实现人的愿望,但是,他们必须以灵魂为代价。
魅姬身穿一袭红色长裙,张扬的坐在石阶上,眉眼处是无尽的风情万种,特别勾人。
“你不就吃根胡萝卜吗?至于这样吗!”站在不远处的蓝衣少年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少年戴着一张精美的银白色面具,遮住了半边面容,露出的半边面容唇红齿白,微翘的嘴角似笑非笑,也是极迷人的。
她白眼一翻:“要你管。”然后开始啃起了胡萝卜。
少年微蹙眉:“一点都不优雅。”
“清风你真是够了!本姑娘吃东西用得着你教训?”
就在二人貌似要掐架的时候,一名女子站在最低层的石阶,手握十二骨节伞,遮住了容颜,根据那条长裙和脚上的刺绣锦鞋可判定来人是个女子。
“请问,这里是倦离堂吗?”
“嗯,姑娘,此处便是倦离堂。”魅姬收敛了笑意,一脸肃然。
“我找你们老板,苏裴。”
“姑娘,此处非圣地,来这里的,都是有自己的执念和贪欲。可他们的下场,便都是失去灵魂。”
魅姬睁大眼睛,低声怨道:“你傻啊你,这女子要是后悔了逃跑了,我们的生意不就泡汤了吗?”
清风依旧似笑非笑:“老板说,来的人都要问他们这个问题,以免他们后悔。”
女子轻笑,清脆的声却满是哀伤:“我不怕,请带我去见苏老板。”
二人无奈,只好带她去,魅姬瞥到她伞下的容颜。
眉眼如画,脸色却苍白的吓人,再配上一袭黑色长裙,更衬得她肌肤苍白如纸。
她见她望着她的容貌出了神,不在意的笑笑,放下伞。
“月柒命不久矣,所以面色才会如此苍白。”
“抱歉……”
“无碍。”淡淡的语气,女子仿佛从未有过更多表情。
石阶仿佛很长,他们走了很久才到了正屋。
女子抬头,看着气派的牌匾,唇畔晕开极浅的笑意。
屋内走出一名俊美男子,长发用白绸束起,一袭白衣与她的黑色长裙形成视觉冲击。
“你好,我是苏裴,钟月柒钟姑娘。”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双丹凤眼中是道不出的复杂情绪。
钟月柒微怔:“久慕老板大名。”
“来到倦离堂,你愿为了愿望而奉上自己的灵魂么?”他低头抿了口茶,笑意早已蔓延到眼底。
钟月柒苦笑一声:“呵,有何俱?只是怕,苏老板不愿收将死之人的魂魄。”
“灵魂与肉体本就不是不可分离的,你将死,只是肉体的陨损,与你的灵魂无关。”
“那么,月柒愿意。”
“签下协定。”
她拿起毛笔,手颤抖着写下自己的名字。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女子命不久矣。
又是怎样的心愿,令这个将死之人,不惜用自己的灵魂来实现。
她这模样,大概是为情所伤。
魅姬不禁开启怜悯这个女子。
“魅姬,别动人情。”清风冷冷提醒道。
魅姬这才反应过来,红唇微抿:“我才没有!要你多管闲事。”
“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七天时间内,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七天后,你便回到倦离堂,若是你不按时归来,你的肉体就会受到腐蚀,最后化为一摊脓水,灵魂还是会回到我这里,为我所用。”
钟月柒笑道:“月柒自会信守诺言,七日后,我定会到这里,将灵魂献给老板。”
苏裴也笑道:“那再好不过。”
在魅姬和清风眼中,老板从未为任何主顾哀伤过,他看起来那么冷血。
每次魅姬问起他为何如此冷血时,他总会说:“我为何要悲伤,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我实现了他们的心愿,令他们再无遗憾,这,不是很好么?”
魅姬总会思量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的走出去。
或许苏裴说的对,他们都是安详的死去的。
来这里的,都是有执念的人。有贪欲的人不会来这里,因为对他们来说,活着才能更好的实现他们的贪欲。
龙凤红烛两支,身穿喜服的男子坐在桌前,缓缓倒酒。
披着盖头安静坐在床边的美娇娘开口喊道:“宋公子。”
宋凉微怔:“陆小姐何事?”
“你看,天色不早了。”她提醒道。
“那陆小姐便早些休息。”他有些摇晃的站起来,最后竟摔倒在地。
她揭开盖头,急忙去扶他。
“没事吧?”
那是一张绝美的面容,艳丽的红色被她穿出了柔情,一双杏眸含水,小巧的五官,那眉眼处的柔情令人沉醉。
他仿佛触电般:“月柒!”
陆晚溪微怔,旋即笑道:“相公这是怎么了?”
他盯着那张与钟月柒毫不相似的脸:“没事,只是突然觉得陆姑娘与我的一位朋友很像。”
朋友?
讥讽的笑意被她长睫遮住,掩于眸中。
“哦,是这样吗?莫非我与她长得相似?”
“不,你俩并无半点相似,我也不知怎么了,初见你第一眼,总有种你便是她的错觉。”他唇畔是苦涩的笑。
“那相公无事吧?”
“无碍。晚溪,你睡吧,我去书房。”
陆晚溪拽住他衣袖,含水的美眸满是伤感:“相公在新婚之夜便要抛下我一人么?”
宋凉抽出衣袖:“陆小姐,你我本就是为了利益才成亲,并无再多感情。”说罢,便扬长而去。
新婚夜,她唇畔勾起凉凉笑意。
宋凉,钟月柒回来了。
龙凤烛忽然灭了,漆黑的新房里,她立在那里,像不会动的木偶,久久立着。
次日清晨。
陆晚溪早已换上华美的衣衫,唇畔永远挂笑,看起来如此的轻易近人又那么遥远。
她与宋凉走到大厅,宋母看到新媳妇自是开心的不得了。
“晚溪昨晚睡得可好?”
陆晚溪脸上染上绯红:“甚好。”仿佛昨晚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
宋母自是喜爱这个女子,眉眼处的柔弱,一颦一笑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这才是她想要的儿媳妇。
他却冷着一张脸:“娘,请喝茶。”然后奉茶给她。
宋母蹙眉:“阿凉,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怎么了?”他嘲讽一笑,“我不是依了娘,娶了陆家小姐,娘还有何处不满意?难道阿凉做傀儡做的还不够么!”
“宋凉!”宋母盛怒,扬手就要打他。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落下,没有落在他脸上,落在了陆晚溪脸上。
所有人都怔住。
宋凉拽过陆晚溪,望着她已经红肿的面颊,不免有些心疼。
他二话不说,拉住她就往门外走。
“相公……”她怯怯的唤他。
“陆晚溪,你真傻。”他将她拉入房间,给她找药。
“我是挺傻的,阿凉,你可知,我早已爱慕你良久,可你,终究不爱我。”
他顿住:“陆晚溪。”
“嗯?我在。”
“你和钟月柒一点都不像。”
“是么?”
“她很要强,痛了也不喊,从不说她需要我,可是每次,都是她为我不顾一切,哪怕受了再严重的伤,她都从不说。她说,她从小就是碰这些东西的。那么久以来,钟月柒从未说过她爱我,她一直未嫁给我,因为最后她变了,她杀了爱慕我的表妹浅棠,在快要被处死的那天晚上,服毒自杀了。”
陆晚溪背过身,生怕他发现她哭了。
宋凉,到现在,你依旧不信我。
“怎么了?”他问。
她捂住红肿的脸,泪水婆娑:“痛……”
他轻笑着给她上药:“或许这才是女子吧,受伤时扑入心上人怀中,让人具有保护欲的,才是真正的女子吧。”
陆晚溪一双美眸睁大,最后,唇角泛起的苦意被她压抑住。
上完药后他便匆匆出门了。
陆晚溪终是泪流满面。
宋凉,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寻常女子,痛的时候不必忍,只要哭出来就好,我也想让你保护我,可是宋凉,最后你不是还是选择让我死亡,让我彻底消失么?
她早已泣不成声,泪水无声落入她的绯色长裙中,晕湿了一片,似是血。
“我是钟月柒,从此以后,便是王爷的护卫。”她偏冷的语调不带一丝感情。
王爷笑了笑:“很好,月柒,你绝会是我身边最好的杀手。”
他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小王爷。
那个只有七岁的孩子,锁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是何人……不要杀我……放过我……”他步步后退,她步步紧逼。
她持剑向小王爷刺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哪怕自己要杀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她都不能心软。
她被他的剑划伤手臂,捂住受伤的手臂,她冷睨他。
“好一个美人,为何如此歹毒心肠。”宋凉唇畔含笑,手中泛着寒光的宝剑染了血,看起来更加诡异。
她唇畔晕开凉凉的笑意:“呵。”
“阿凉快杀了她,他想让杀本王!”小王爷躲在他背后急得蹦蹦跳跳。
那时的宋凉煞是好看,高挺的鼻梁,白皙细腻如瓷器的肌肤,那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突然觉得头一阵阵眩晕。
“这剑……有毒……”她偏冷的语调微微颤抖。
他快步走过去扶住她。
“哼,看本王不逮住她这个刺客!”
他浅笑:“小王爷,她归我了。”说完抱起昏迷的她就走。
“宋凉!你又这样!你还把本王放眼里吗!”小王爷气的牙痒痒。
“好了小王爷,这女子交给我便好。”他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他轻巧的跃上屋顶,旋即消失不见。
小王爷在浓浓的月色下嘀咕道:“宋凉真是不改风流本色,见那女刺客貌美,就拐了她去,连女刺客都不放过,实在可怕。”
他将她放在床上,喂她服下解药。
她痛苦神色早已淡去,剩下的,是安详的睡颜。
她睡着的样子极其动人。长睫轻颤,白皙光滑的肌肤,她盘起的青丝早已落下,披散开来。
“真美……”他看得痴了,不由得低下头去吻她,这时她突然睁开眼,从衣袖里弹出刀,划伤了他的脸。
“呵,居然轻薄熟睡的女子。”她的眉目满是冷然。
他抚上自己的脸,摸到湿热的液体,旋即抱怨道:“我如此俊美的脸,你居然划伤了它!”
她冷笑:“少来,你是谁,有何居心。”
他不在意的笑笑,靠近她:“我是你的相公……”
如此调戏令她坐不住,站起来掏出匕首就刺向他。
他笑着躲过,打掉她手里的匕首,将她按在床上。
“我看你还老不老实。”
她红了脸:“你这个流氓!”然后腿想向他踢去,却被他的腿死死禁锢住。
“真有趣。”他笑道,俊秀的眉眼含笑。
以至于很久以后,她依旧记得他的笑。
那时她不喜欢他时,他仿佛都在笑,可真的爱上了,他却冷了下来。
他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绵长的,温柔的吻令这个冷血的杀手面红耳赤。
“我非杀了你不可。”她冷冷道,却又无可奈何。
她第一次如此狼狈,被人打败后如此欺辱,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他。
可是,当那天到来时,她却没有。
她回到王爷府复命,说并未杀死小王爷。
王爷在盛怒下,将她丢到了蛇谷。
蛇谷里的蛇全都有剧毒,那些失败的杀手被丢弃在这里,哪怕武功再怎么了得,也难逃死劫。
当她被丢弃在这里时,没有一丝畏惧。
钟月柒生是个杀手,死,也是个杀手。可是说到底,自己一直都是个工具呢,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工具。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蛇朝她爬了过来,吐着鲜红的信子。
或许死在这里,能解脱。
“你在发什么呆!”一个熟悉的男声厉声喝道。
待她反应过来,宋凉早已挡在他面前,用剑杀了一条又一条的毒蛇。
“是你?”她愣住。
她从未想过,他会来救她。
“别发呆,快逃。”他已被毒蛇咬伤,一向绯色的唇早已变成紫色。
他快要支撑不住。
她愣住:“你怎么了!”她扶住他,为了带受伤的他离开,她拿出精心炼制的毒药倒在地上。
“你不能死……”被她扛着的他气若游丝,好像很快就会死去。
“你给我听好了,不许死!你忘了吗,你轻薄过我,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下。”
她将他扛进一个潮湿的山洞。
他背靠在石壁上,虚弱的笑了笑:“宋凉……”
“什么?”
“我叫宋凉。”
“笨蛋,别说话。”她的泪仿佛止不住。
她从未想过,会有个人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
她从小就是个杀人工具,没人在乎她疼不疼,难不难受,她也从不哭,她知道泪水没有意义。
可这次,她真的哭了。
她为他吸毒,一边吸一边落泪。
“没用了……”他依旧笑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却还是那副戏谑的神色。
她红着眼眶怒道:“宋凉,你这个笨蛋!”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月柒。”
“月柒……若我未死,嫁我为妻可好?”
“好好……你不会死的……”
他无力的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你答应我了。”
她连连点头。
“我有解蛇毒的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
钟月柒:“……”
“我不会死的,你也会嫁给我的。”
“你死了算了!”她怒道,转身走出山洞,嘴角却不经意的上扬。
他急忙吞下药:“等等我!”
钟月柒爱上了宋凉,她不再是杀手,她是他的小女人,她像寻常女子一样,拥有了爱情。
他对她万般宠溺,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直到有天,他必须放弃自由的生活,回家接管家里的生意。
他将她带回家,可是宋母似乎对她很不满意。
穿着华丽的宋母冷言冷语:“这个看起来杀气满满的便是你的心上人?”
“娘!”他怒斥她,“你这叫什么话。”
钟月柒冷着眉眼,脸色并不比宋母好看:“既然伯母如此厌恶月柒,月柒又有何好说。”她转身潇洒的走出去。
他急忙追上去:“月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