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接过我手里的衫子，跟着我走了出来，风吹过，院里的翠竹哗哗作响，天色微微有些凉，我紧了紧身上的衫子。
“如烟。”后面如碧轻唤出声。
“怎么了，姐姐？”我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如碧。
“妹妹明日过来吧，穿着我送你的这套衫子，过来给姐姐看一下。”
“好的。”
如碧似是松了一口气，甜甜的笑了起来，“妹妹可一定要记得啊，明天这个时侯过来，穿的姐姐送的这套衣服，让姐姐好好看看。”
我看向如碧，重重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来。
“小姐。”桃儿迟疑出声。
“怎么了？”
“如碧姑娘为什么让小姐明日穿着这衫子过来？”
“姐姐要看我穿这件衫子的样子啊，自然是要过来一下的。”
“那如碧姑娘为什么不让小姐进睡房或厢房换了衫子？偏偏要小姐再过去一次呢？”桃儿疑惑的自语道。
我看向桃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丫头，姑娘家的睡房怎么好随意叫我们进去呢？”
桃儿恍然大悟，看向我，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路过绿儿院子的时侯，刚好看见她从里面出来，春儿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披肩，这几日不见，春儿变得更瘦了，面色也是越发的苍白起来。
我心底一阵酸涩，别过脸去。
“这不是姐姐吗？胭香玉院的当家花魁，怎么有空过来我们这种地方？”
我浅浅一笑，“妹妹说笑了，如果没有事如烟先行一步了。”说完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绿儿在后面冷冷出声，“姐姐，前些日子你的歌舞确实出色，不过我说过的话也不会就那么罢了，总有一天我会坐上这个位子的，哼。”说完越过了，走了过去。
春儿站在原地，似有千言万语般怯怯的看着我，眼里含满了泪水，我眼角一湿。
“你这死丫头还不快走？今日我要上场的，你想害我迟了不成？”绿儿转过身狠狠的瞪向春儿。
春儿略一迟疑，小跑着跟了上去，绿儿轻哼出声，鄙夷的看了我一眼。
我怔怔站在原地，天微微有些暗了，一阵风吹来，瑟瑟寒冷，春儿转过身，幽幽的看了我一眼，紧紧的咬住嘴唇，泪缓缓的流下来。
我的心紧紧的揪了一下，像被人用刀划过一样，很是慌乱，钝钝的痛了起来，不舍的看着春儿，慢慢的在我眼前消失了。
“小姐。”桃儿怯怯出声，递给我一条帕子。
原来我早已泪流满脸而不自知，恨恨的咬牙，扭紧帕子，“春儿，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一定会把你再接回来。”
风更凉了，树叶沙沙作响，天色越来越暗了。
“小姐，我们先回去吧。”桃儿轻唤出声。
我慢慢回过神来，一步步向前走去。
路，一下子漫长起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云里，轻飘飘的不真实，心底的慌张更深重了。
回到房里的时侯，我懒懒的靠在软榻上，很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恍然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一直纠缠我的梦境，只是这次梦里的悲伤更为沉重了，铺天盖地的袭来，像是要把我生生的击碎般。
“不。”我凄厉出声。
“小姐，又做梦了吗？”桃儿急急的走了过来，她刚刚沐浴完，头上还滴着水珠，身上散发站淡淡的花香，很是娇媚。
我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是的，又梦到了，好多的血，好沉重的悲伤。”
“小姐。”桃儿心疼出声，“不要想太多了，梦都是相反的，要不桃儿帮你泡杯安神茶可好？”
我苦笑的摇摇头，“不用了，我歇息一下就好了，你先下去吧。”
“小姐。”桃儿担忧的看向我。
“没事的，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我定会叫你的。”
桃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满眼的怜惜，不舍的退了出去。
房里安静下来，烛火幽幽的闪着，我托着腮，直直的看向那束火光，恍然间似是又看见了那个梦境，他们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头钝钝的痛了起来，终是沉沉的睡了过去，或许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竟然睡到第二日午时，睁开眼睛的时侯，阳光微微刺痛了双眼，外面已经是晌午了，我心里一惊，怎么今日这般贪睡起来，而且还和如碧说好了要过去她的院子的，想到此不禁懊恼起来。
“桃儿。”
“小姐，你起来啦。”桃儿笑着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盆净面的清水。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我有些责备的看向桃儿。
“难得小姐睡的这么香甜，桃儿怎么忍心叫你起来呢？”
“可今日我还约了如碧姐姐呢，睡这么迟可怎么好？”我皱起了眉头，一边洁面一边嗔怪出声。
桃儿轻声笑了起来，“小姐你都睡糊涂了吗？如碧姑娘让我们快晚上的时侯再过去，现在才是晌午呢，小姐就是再多睡一会，也是赶得急呢。”
我微微一愣神，想了起来，只顾着赴约了，却忘记了如碧特别嘱咐要在快晚上的时侯再过去，这一急，差点把这事忘记了，“你瞧我这记性。”说着，讪讪笑着看向桃儿。
“那小姐就好生的歇着吧，约是晚上才要赴的，我还给小姐去拿吃的，晌午的饭，如碧姑娘可是没有给小姐安排的。”桃儿边说笑边退了出去。
“你这丫头，就会贫嘴。”
说着说着，我便又想起了春儿，以前她在的时侯，这院里天天都能听到她铜铃般的欢笑声，很是热闹，那是我和她一起伺侯香芙，后来她又过来照顾我，像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般，无忧无虑的。
只是现在，那个总是一脸欢笑的春儿在哪？想到此，我又心痛起来。
转身看向窗外，案几上放着昨日如碧送我的那套淡绿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柔柔的纱缎，浅绿的丝绢披帛，看起来很是漂亮。
我满心欢喜的走过去，拿起那套衣服，进里面的睡房换了下来，铜镜里，一个绿色的身影很是婀娜，我满意的笑了起来。
“小姐。”桃儿轻唤出声，端着食盘走了进来。
我从睡房里出来，桃儿看着我惊呼出声，“小姐，你穿这套衫子真是漂亮呢，像是特地为小姐做出来的一样。”
我轻轻点了一下桃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桃儿可不是奉承小姐才这样说的，你穿起来是真的漂亮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姐穿绿色的衣服，真是好看呢。”桃儿由衷的赞叹站。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不是很常穿绿色的衣服，倒是有个人经常穿呢。”
我又想起春儿。
她便是常常了这样绿色的衫子，不过这个颜色也是最配她的色，穿了任谁见了都是见之生怜的。
想到此，我不禁微微的怔住了，桃儿看了看我，急急叉开话题，接着说道，“不过，谁穿也都比不上小姐你穿，小姐是天生丽质，倾城的美人呢。”
我扑吃一声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今日这嘴是不是抹了蜜了。”
桃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小姐，你先用饭吧，吃过了再歇息一下，等过一会我叫你，你再过去如碧姑娘那里也不迟，反正今日小姐也不用上场。”
桃儿说完，我微微愣住了，“昨天是谁上场？”
“如月姑娘啊，小姐你忘记了吗？昨日我们从如碧姑娘那过来的时侯，刚好看见如月姑娘要过去胭香楼登呢。”
“那我什么时侯登场？”
桃儿无奈的翻了一下白眼，“小姐糊涂了吗？小姐是明日登场啊。”
“如月是昨日登场，我是明日登场，那如碧姐姐不就是今日登场？”我喃喃自语道。
“这倒是啊，如碧姑娘是今日登场呢，这样一来那小姐晚上过去不就要扑个空了？”
“那我还是早些过去吧。”说完便开始吃了起来，午饭倒也丰盛，天香斋的核桃酥鸡，咸水鸭颈，丽香雪花蜜，青菜还有一个银耳莲子汤。
“桃儿你也坐下一起吃吧。”我拿了旁边的椅子推过去。
桃儿急急摆手，“小姐你自己吃就好了，桃儿一会再吃。”
我有些责备的看向桃儿，“就我们两个在，哪还有那么多规矩，再说你也是因为我才进来这胭香玉院的，你再这样客气我可是要生气了。”
“好的好的，桃儿坐下就是了。”说着坐在我旁边一起吃了起来。
“小姐，你喉咙不好，吃一下这丽香雪花蜜吧。”桃儿一边说一边搅了一勺蜜汁递到我面前，我一推脱，一整汤匙的蜜汁全都洒在了我的衫子上。
“糟了。”我惊呼出声，站起来想要抖落沾在身上的蜜汁，谁料这蜜汁竟像生在衣服上面一样，缓缓的划了下来，这下衣服都污了。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桃儿焦急的说着。
“算了，反正都已经污了，我先进去换套吧。”
“那如碧姑娘那边？”
我略一沉思，回道，“没关系，姐姐不是这般爱计较的人，讲清楚就没有事了。”
“那也只能如此了。”桃儿懊恼的坐下，喃喃出声。
如碧送的衣服是上等的绢丝制成了，而这丽香雪花蜜也是很粘稠的，蜜糖里还放着好多配料，贴在衫子上，只怕这衫子是毁了，我有些可惜的看了看这衫子，终是换了下来，穿了套素净的白衫走了出来。
桃儿一脸歉疚的看向我，见我出来，便急急的取过我换下的衫子走了出去，我有些好笑的跟了出去，“你就是要洗衣服，也要先把饭吃了啊。”
“不必了，桃儿已经饱了，小姐不用管我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桃儿的性子，她对事情都要求的很是完美严格，这次这衣服是毁在她手上的，如果不让她想法子处理好了，她心里定是安不下来的，于是便由着她去折腾了。
等她把那件衫子洗好了，已经过了晌午了，天也有些微微凉了起来，我靠在软榻上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
“小姐。”
“怎么了？”我倦倦的睁开眼睛。
“我们要过去如碧姑娘那边了，天已经晚了。”
我恍然回过神来，急忙起身，和桃儿一起向如碧的院子里走去。
一路上桃儿也没有再出声，她定是还在因那件衫子的事情愧疚吧，我转身看向她温婉的笑了起来。
到如碧院里的时侯，才发现如碧和丫头已经过去胭香楼了，我有些微微懊恼，都是这几日总是想睡，又耽误了和如碧的约定了。
正思忖间，天空中突然一个响雷划过，本是晴好的天，一下子变得乌黑密布起来，眼看着一场下雨就要落下来了，我和桃儿急急的赶回院里。
刚进房门，大雨便落了下来，狂风怒吼站，夹杂着滚滚的雷声，天一下子变黑了，我的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般，突突的跳个不停。
是不是这次，又是我多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