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不再有朋友。”格罗曾斩钉截铁地说,带着一抹有时她爱得要命、有时却痛恨无比的懒懒的笑容,“从电话铃响起而且开始逃亡的那天开始,你将会形单影只,小焦糖。而我再也没有办法帮助你了。”
她用力按住手提袋,像是要保护肚子一样,低着头沿人行道走着,此时此刻她不去看任何东西或行人,试着让步伐不要显得太急。远方太平洋上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离西边的阿尔塔塔海滩还有四十公里之遥;大道上的棕榈树、灌木丛和芒果树在天空下勾勒出的轮廓,再过一会儿就会被库利亚坎市的黄昏染成橘红。她注意到耳边传来声响:一种隐约、单调的跳动声,可能是交通的嘈杂声,或者是自己脚下高跟鞋的声音。如果有人在这时出声叫她,恐怕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听见,或许,连子弹呼啸飞来的声音也听不见。
那颗朝她飞来的子弹。她战战兢兢地防备着,身体的肌肉因此而僵硬起来。她把头垂得低低的,后背和腰都因此疼痛不已。这就是情势。数不清有多少次,特蕾莎听到他们那伙人在玩笑、真话、喝酒与抽雪茄之间,谈着失败的经历,那些话深深地印在她脑中,就像热铁烙在牲畜身上。
“在这个赌局里,”格罗曾经说过,“要懂得怎么看清情势。所谓的情势,就是有人走过来向你打招呼,或许你认识这个人,而他也对你微笑。轻轻的、甜甜的,但是你会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好像某样东西出现在不对的位置,而只消一眨眼的工夫,你就会被干掉。”格罗说这些话时,眼睛直视特蕾莎,在朋友的嬉笑打闹声中,他举起手比出手枪的形状指着她。
“虽然,”他补充道,“好一点的情况是他们把你活捉到沙漠里,拿着乙炔喷枪,十分有耐心地拷问。最糟的情况不是你知道答案——遇到这种状况,反倒可以松一口气——而是你根本不知道答案。重点就在那里。坎廷弗拉斯说过。那就是问题。要说服拿喷枪的人,你对他认为你应该知道的东西毫无头绪,根本是难上加难,因为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啊!”
Chíngale(他妈的)!她希望格罗死的时候,是一下子就结束而且没有痛苦。希望他们除掉他和那架赛斯纳飞机后,就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鲨鱼,而不是把他绑架到沙漠里严刑拷打。如果落在联邦政府或美国缉毒局手中,最后的下场都是在阿摩罗亚或图森的监狱里蹲苦牢,你可以选择妥协,同他们达成协议。如果知道怎么在游戏里掌握谈判技巧,还能转为受保护的秘密证人,或者成为享有优先待遇的囚犯。但是格罗的非法买卖从来不在这个范围内。他并非胆小鬼,也不是告密者,只是在某些方面稍微叛逆一点,比起钱,他更多是为了有趣才游走在玩命边缘。他曾吹嘘说,我们来自圣安东尼奥市,我们喜欢冒险玩命。在他看来,和那些人过招很过瘾;当他们告诉他要飞到哪个高度,下降到哪里,年轻人,别耽搁了我们要的东西,格罗打心底里嘲笑他们。那些人把他当成付钱就能打发的喽啰,言语间几乎不带尊重,将几千比索丢到桌面上给他。每次任务结束返航时,都可以听到机上成捆美钞晃动的沙沙声,然而,那些黑帮老大赚的是大把的钞票,他却是拿自由和生命当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