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月上东天,将脚店外的老树剪影投在窗纸上,木芙蓉与多多闲聊片刻,多多被叫去睡了,木芙蓉便也宽衣解带,躺到床上。
栀子已不知跑哪去了,家里也未有人来寻,料想回木府了罢。木芙蓉真是拿二娘没办法,只盼她别添乱就行。
从栀子陪着她开始,木芙蓉就一直知道,这婢女是木夫人的心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过是为了监视她,防止她有什么举动。自打无亲无故地来到长安,木芙蓉就没半
个能相信的人,唯一能偶尔说说心里话的,只有爹爹。
然而就算是不苟言笑的父亲,木芙蓉平时也和他说不到几句话,更没多少见面的机会,她仍然把栀子当做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只要她别时时把自己的行踪,和谁见面,想
做什么……事无巨细地回报给木夫人,木芙蓉仍然能把她当做朋友看待。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木芙蓉又想到天蚕丝线之事,已过去一天了,还来得及么?换了个人,或许现在就该跑路了。
然而她在多年前举目无亲才来的长安,这里是她的家,离开长安又能去何处?难道就过一辈子都躲躲藏藏,不能见光的日子?
木芙蓉躺在床上,眼皮渐重,片刻后感觉到了什么,警觉睁眼。
“谁在外头?”木芙蓉抽出压在枕下的匕首,敏锐坐起身。
“跟我走。”外头有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说,木芙蓉一听就听出来了——夜行侠!
木芙蓉穿着单衣去推窗,窗外人影却比她动作更快,单脚踩在窗台外,牢牢固定住了窗子。
木芙蓉睁眼看着窗户上夜行侠那修长身材在月光下的剪影,说:“去什么地方?”
夜行侠坐在树枝上,漫不经心地用另一把匕首削去一根小枝条上的叶子,说:“你不是想让我带你走么?收拾东西,咱们这就浪迹天涯去罢。”
木芙蓉有点疑惑,继而道:“不,我身有要事,谢谢你,那天晚上以后……”
“嗯?这么容易就想通了?”夜行侠抬眼,黄金面具映着冷月的光华,望向面前白色的窗子,他看不到木芙蓉的身影,但知道她此刻就在窗后。
木芙蓉怔怔看着窗户上的影子,继而转身点亮客房内的油灯,加了件长袍,秀发披下,坐到窗前,拿过木梳梳头。
“不提这事了,你想带我去哪里?”木芙蓉说:“我得留下来,有一件关乎我木家存亡的事……”
夜行侠冷冷道:“乱针十八法果然名不虚传,连龙袍都能补。”
木芙蓉疑惑蹙眉,问:“你怎么知道的?”
夜行侠沉声道:“猜的,猜对了?俱文珍是不是让你修补龙袍?”
木芙蓉嗯了声,夜行侠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很淡很淡,但木芙蓉听得出来。
“你就一定要帮俱公公?”夜行侠问。
木芙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