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疾步走过去，俯下身子观看了起来，这只玉壶，严格意义上来说，青花开光人物纹盖罐。高约３６厘米，椭圆形，器形端庄、纹饰细腻，外壁有四处开光人物青花纹，胎质光亮，罐盖合一。
顾迪一看就爱不释手了，他朝林琳眨了下眼睛，林琳会意一笑，在他身边蹲下，拿起青花罐端详起来。
摊主是个四十郎当岁的中年男人，一张消瘦的脸上不满皱纹，一笑露出两个酒窝，见顾迪和林琳似乎对玉壶产生了兴趣，他极力游说道：“二位好眼力啊，一来就看出了这玉壶的不凡，我跟二位说，这玉壶可是明万历年间的老物件，这年头，弄件明青花着实很难了，怎么样？有兴趣没有？”
顾迪听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顿时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今儿碰到个懂行的摊主，人家说的没错，他刚才已经用凉气探查过了，这个玉壶，确实是明代的东西，里面有着十分浓郁的器灵，呈明黄色分布，但是有一点他没说对，这不是明万历的东西，而是天启时期，也就是明熹宗朱由校即位后官窑制造的瓷器。
两者之间整整差了一个朝代，不过顾迪对摊主的眼力还是非常佩服的，他原以为，在鬼市上摆摊的卖家，基本上都不怎么懂行，因为东西的来路不敢保证，他们只是要求尽快脱手，挣点钱养家糊口，对物件的来历以及历史年代并不怎么关注，简单说，只要是老物件，就能被他们吹出花来。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顾迪笑道：“老板，说个实在价吧，这东西我比较喜欢，大晚上的您出来摆摊也不容易，价钱合适，我就拿着了。”
摊主见有门儿，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老弟，看你也是个爽快人，这样吧，这个数你拿走，我不赚您一分钱，就当交您这个朋友了。”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３０００块钱啊，行！”顾迪故意说道。
“想什么呢你？３０００块你就想买明青花？做梦呢吧？”摊主瞪起了眼，他认为顾迪在故意戏弄他，撇着嘴说道：“３００００块，要就要，不要就算了！”说着，他便伸手将林琳手里的青花瓷罐夺了过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这不是捣乱么？没钱逛什么鬼市？”
顾迪也不恼，嘿嘿一笑道：“老板，这瓷罐儿并不是您说的万历年间的东西，我看它也就是个新仿的物件，最多是民国仿造的品种，要知道，明青花乃至元青花在清代康雍乾三朝就多被仿制，民国更是层出不穷，您看您这瓷罐儿，釉色发暗，没有一点亮色，白地子也不明快，人物刻画的十分呆板，从哪一点上看，它都不像是明朝的东西，我出３０００块，已经不少了，若不是我真心喜欢这个东西，别说３０００块，３００块我也不要。”
林琳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差一点就掩嘴笑出了声，她没想到，顾迪这家伙忽悠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林琳心里有数，这只瓷罐儿虽说不是明万历的官窑产品，却是真正的天启时期的老物，单看釉色、包浆、地子、人物造型，哪一点也看不出这是赝品来，但从顾迪嘴里说出来，确实一文不值的假货，林琳想想就觉得好笑。
摊主明显是被他一番话说的大脑有些当机，紧咬着嘴唇打量了顾迪几眼，似乎是觉得这是真正的买主，内心就有些不坚定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只玉壶是不是真正的明代老物，随便张嘴编了套说辞，为的是提高玉壶的价格，见顾迪说的振振有辞，像是个行家，他也就绷不住了。
这一行里有句话，叫做千万不能相信故事！
这句话是老祖宗千百年来总结出的血和泪的经验，说的是在古玩行里，卖家为了提高物件的价格，就会编造出一个动人心弦的故事，往往这个故事都是催人泪下的，目的是为了让买家相信故事的真实性，从而将物件买下来。十个故事中有八九个是不能信的，若是相信了，你就等着上当吃亏吧。
摊主掏出一支烟来递给顾迪，笑容有些僵硬了，说道：“兄弟，话也不能说死了，就算这玉壶不是明朝的，怎么也得是清朝的吧？就像你说的，清三朝对明代青花仿造的很多，你看这器型，那就是标准的万历年间的样式，虽然说做工有些粗糙，但是它不形象玉壶整体的美观不是？哥看你也是真想买，这样吧，你再添２０００，５０００块拿走吧。”
他再做最后的努力，企图再敲下顾迪一笔，顾迪看明白了，这货明显是故弄玄虚，刚才还以为他是个行家，一出口就能说出玉壶的来历年代，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厮也是个大忽悠。
顾迪觉得错过了挺可惜了，但要按照他的价格来，他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微微一笑，他摇头道：“老哥，你也知道，我们是外地人，来逛鬼市，没带那么多现金，５０００块实在拿不出来，你看这样好吧？你也别坚持５０００了，我也不说３０００，咱们取个中间值，３８００块，图个吉利是吧？行的话我就拿走，不行就算了。”顾迪站了起来。
“中间数也是４０００啊，小兄弟你可真行，愣是把３８００说成了中间数，你就那么差这２００块钱？”摊主哭笑不得。
顾迪两手一摊说道：“这还是凑出来的，你要是觉得卖不着的话，那也只能算了。”说着，他拉起林琳就走。
林琳掩嘴巧笑道：“小顾子，没看出来啊，你嘴皮子玩的够溜得。”
顾迪把手指头放在嘴边，道：“嘘！我喊五个数，保管他叫住咱们。”
“是不是呀？”林琳有些不相信。
“要不咱们打个赌？”顾迪色迷迷的小眼睛盯住林琳的胸脯一阵猛看，****至极地说道。
林琳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不由娇嗔道：“讨厌！你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顾迪嘿嘿一笑道：“赌不赌？”
“怕了你了，赌就赌，我还真不信了。”
顾迪道：“那我开始数了，１、２、３……”
４还没出口，果然听到后面传来了摊主的喊声：“得！兄弟，３８００就３８００吧，这瓷罐儿归你了！”似乎还有点咬牙切齿。
顾迪哈哈大笑，把林琳气的眼睛都瞪圆了。
拉着林琳往回走，顾迪笑着掏出钱包，取出一沓ＲＭＢ，点出３８张老人头递给摊主，然后拿起瓷罐道：“归我了？多谢啊。”
摊主手指头蘸着唾沫正数钱数的高兴呢，头都来不及抬，不耐烦的说道：“归你了归你了，这破玩意儿，摆我摊子都快一个月了，愣是没卖出去，好了好了，赶紧走吧，还磨叽个啥？”
听了摊主这番话，顾迪心里乐开了花，虽然说摊主得意忘形到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但是打死他都想不到，自己卖出去的物件是个真品，顾迪看着摊主这副小人嘴脸，丝毫不介意在他伤口上撒把盐，淡淡笑了笑，顾迪问道：“数目对吧？”
摊主蹙着眉道：“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要反悔吧？我告诉你啊，咱们这一行，向来是钱货两清后概不退换了，你甭想不要了。”
顾迪哈哈一笑，朗声道：“大哥，你想错了，别说退货，你就是出高于３８００块十倍的价格，我都不会卖给你的，知道不，有一点你没有说错，这只青花开光人物纹盖罐确实是明代的东西，但它不是万历年间的，而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天启年间物品，收藏价值极高。”顾迪吸了一口气，啧啧道：“我记得去年苏富比拍卖行专门针对中国古玩开了个瓷器专场，其中就有一件和这个青花开光人物纹盖罐类似的明天启年的瓷罐儿，当时的落槌价是４９万欧元，按照现在的汇率来说，大概能折合ＲＭＢ４９０万左右吧。嘿嘿，大哥，多谢你忍痛割爱哈，我们就不打扰您专心数钱了，丫头，咱们走！”说完，顾迪抱着瓷罐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林琳紧随其后，说了句：“你真够缺德的！”
顾迪哈哈大笑。
摊主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一样，站在那里手举着一沓钞票一动不动，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见两人走远，摊主抬手“啪！”给了自己一耳光，嘀咕道：“妈的！我就觉得那玩意儿像个真货，让你嘴贱！我让你眼拙！”
他都快哭了！
顾宸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见顾迪手里捧着瓷罐儿，那小心翼翼的劲儿不亚于手里捧着金饭碗，他好奇的问道：“捡到宝了？什么东西啊？”
顾迪说道：“青花瓷。”
顾宸摇头晃脑怪声怪气的唱道：“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顾迪将瓷罐儿递给林琳，捂着耳朵喊道：“停！四道普！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行不？回头再把狼招来，我看你怎么办？”
顾宸哈哈大笑着就想去拿瓷罐儿，问道：“这是个有年份的老物件吧？”
林琳笑着说道：“是啊，明青花，没想到在鬼市上还能碰到这么好的东西，这一趟送算是不虚此行了。”说着，她把瓷罐儿递给了顾宸。
“小迪看中的？”顾宸爱不释手，啧啧赞叹了一番后问道。
林琳点点头道：“要说，顾迪的眼力真是不错，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给我也瞻一眼怎么样？”赵大海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提这个酒葫芦，笑眯眯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