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昨天晚上我睡了个好觉,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入睡时没有做噩梦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做梦可以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在那个梦里,我看到了无数的鲜花在大地上盛开,蝴蝶在花朵上招展着它们美丽的翅膀,蜻蜓在花丛中翩然飞舞,美好而温暖的阳光照射而下,天空是温暖的蓝色,素白的云随着微风随意变幻着姿态。
我就坐在小河旁,清澈的河水里是一个少年的倒影,他用力的呼吸着微风,其中夹杂着青草美好的香味,他认真的聆听着那‘沙沙’作响的声音,仿佛天籁,我看着他,然后听到有人在风中喊着我的名字,“巴隆、巴隆,我们一起来玩吧。”
我转头看去,看到许许多多的同我一般大的少年少女,他们微笑着朝我跑来,声如银铃般悦耳。他们拉住我的左手,我看着那只手,没有可怖的血管、也没有如血的赤红,只是一只少年的手,白净、或许还有些瘦削,但那却却实实是一只普通人的手。
我笑着对他们说“好啊”。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邋遢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然后是一只手,铺天盖地的挥了过来,刚好在我的脸上落下,发出一身清脆的声音。
“醒醒、醒醒,这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懒觉,现在的年轻人啊……”我听到阿甘左叹气的声音。
“你干什么!!!”我抓住那只正要从反方向落下来的手,怒视着他。
“嘿,”他讪讪的摸了摸脑袋,然后抽回被我抓住的手,“你看,太阳都晒屁股了,你都还没起床,我是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他避过了我的目光,指着房间中的一个小圆桌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你看,我早餐都给你准备好了,”然后跳似的走出了房间,“旁边还有几支药剂,吃完早餐把它们给喝了,对你有好处。”
“我不饿!!!”我大声的冲他喊,可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即使明知道他是会听到的,这还是会让我产生一种挫败感、然后慢慢转变成恼怒感。
是的,我讨厌他,讨厌到深恶痛绝的程度,恨不得给他讨厌的脸上揍上几拳才好。
这是我打不过他,于是变得讨厌自己起来,于是愈加的讨厌他。
桌上的早餐散发出浓重的香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控制住,起身坐到圆桌前。
那是一小碗的粥,米黄色米粒与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夹杂在一起,上边还撒了一些青疏。
这大概是我生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阿甘左确实是个很讨厌的人,但他做的饭菜确实很好吃,我是这般想的。
第四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阿甘左已经坐到房间里,小圆桌上是他准备好的粥。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一旁对我说,:“嘿、小子,想听故事么?”
“不想听,”我喝下一口粥,想也没想的回答,经过这些天的事情,我猜想他这么无事献殷勤肯定就不会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我还打不过他之前,我不会自找难堪。
“那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的我还是个英俊的少年。”他完全没有理会我,自顾自艾的说了起来,我早该猜到事情该是这般的发展,所以我并不理会他,独自喝着粥。
“那时的我才十七岁,却在大陆上已经享有盛名。你别问我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从小天资聪颖、骨骼惊奇,被大陆第一剑客索德罗斯收为弟子,即便年纪轻轻便以成为与太刀达人西岚起名的巨剑达人,那时候大陆上可还没有四大武器达人咧,巴恩还没出世,布万加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真是怀念那个时候啊……”
“总而言之就是那个时候我的修炼遇到了瓶颈,无论怎么去修炼剑术都无法再进一分,恰好那个时候索德罗斯老师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便让我一人独自在大陆间行走磨练,刚开始我并不相信老师的话,以为剑术的无法精进是因为自己的努力不够,便在大陆上随便找了座山林,日夜苦练着自己的剑术,过了整整三年却没有任何突破,才终于肯离开那老山,寻求历练。”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把回忆在脑海变得更清晰一些,“也就是在那时候呵,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她把我带到一条没什么人的地方,然后、打劫了我。”
我看着他,他瞪着我,“你这是什么眼神,她当然是没有成功,虽然那一仗打了很久,但是最后她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下。那时的我很诧异,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何就连女子都有这样强劲的实力,更让我不明白的是拥有这样力量的人是怎么会沦落到抢劫的地步的。于是我问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她看着我,目光冰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冒险家,杀了我吧。我说,为什么要杀了你,她不说话了,只是捂着手上的伤口。然后我又说,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你很需要这些钱么。她变得沉默,眸子里沉重的快滴出水来,她说,我得了病,就快要死了,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打过我的人,比起死在这病里,我更想死在你的剑下,她的声音最后变成了恳求。”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居然是会求别人杀了自己的,真傻,”阿甘左笑了出来,我却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悲伤,“我当然没有杀了她,而是把她拉了起来,对她说,我带你去找医生吧,我的剑不是用力杀人的。她躲了过去,一脸的倔强,最后却在沉默中哭了出来,这是绝症呵,是治不好的病,杀了我吧,冒险家,她如此恳求着。我依旧没有答应,我不相信这世间上是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于是我对她说,跟我一起来吧,我是阿甘左,我会把你的病给治好的,你要是不相信我能治好你的病,那么我会在你将死的那一刻再将你斩杀,我用我的剑像你起誓。”
“她相信了我,在此后的十多年中就一直和我在这片大陆上冒险,寻找着能够治愈她病的方法。”阿甘左忽然把头扭了过去,面部被隐藏在阴影里,“只是呵,我答应了她、明明都已经那样答应了她,却没有做到……”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沉默,我意识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些难过。
“发生了什么?”我问。
“她为了救我,发病死了。”他低低说。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把头转了过来,双手捂着眼睛,像是抹着泪水,我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然后就听到他笑了出来,大声的、肆无忌惮的笑了出来,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不断拭去落下的眼泪,“你相信了对不对,你相信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这傻小子是肯定会相信的,真是个傻小子啊,哈哈……”
“你又骗我。”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相信了眼前这人、还被这种拙劣的谎言给骗了两次。
我抄起桌子上的碗筷砸向他,而他早比我快了一步起身,甚至都没有回头的就将碗筷给接住,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屋子。
“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嘛,这样对身体不好,我走了,你就好好休息哈。”屋子外传回他的声音,“真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哈哈……”
我努力的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拼命的按捺着揍他的冲动,让自己接受自己打不过他这个事实,并且让自己记住。
我讨厌他,我不会再相信他说的话,等到有一天,等到我能打得过他的那一天,我一定会狠狠的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