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接过刘妈手上的粥碗，站在程书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程书墨坐在窗前，橙色的夕阳照在他身上，影子映在地上，拉得老长。他靠着椅背，背影看起来有些虚弱，可是依然桀骜不屈。
程母叹息着，心里一阵揪痛。
盛怒之后，她隐隐觉得此事确实没有想象那样简单。这孩子，虽然从小叛逆，这样没有原则的错误可是从来没有犯过。再者以前犯错，程书墨总是爽快承认，不会如此否认。
真的另有隐情？
走到程书墨身边，把粥碗放在桌上，程母放柔了声音，劝道：“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身体怎么受得住？你就忍心让妈难受？”
程书墨转过头，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眸光依然锐利。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程母见他神态憔悴而冷硬，心里一疼，道：“你毕竟和我母子连心，有什么想法，告诉妈吧。”
程书墨慢慢开口：“妈，手机还我，让我走。”
程母怔了怔，有些恼怒：“你还是执迷不悟，存心气死我和你爸是不？”
程书墨闭上眼，不再说话。
程母重重叹了口气：“你爸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让你回去？再说了，你做出那样的事，不给文家一个交代就走？”
程书墨冷冷道：“文雅那样的女人，需要我给她什么交代？”
程母提高了声音：“荒唐！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后来不是也没有坚持你们的婚事了吗？但是人家毕竟怀上了你的孩子，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不负责！”
程书墨笑了：“负责？你们就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程母握住他的手，沉声道：“你一直说你没有对不起人家，那告诉妈，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程书墨冷笑道：“下药迷倒你们儿子的女人，配做你们媳妇吗？孩子？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醒来的时候，在医院！”
程母手一抖，血液似乎被抽干一样脱了力，脑子嗡嗡的响，她捂住额头，颤声道：“这怎么会……你……”
还想说什么，程母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下软倒在了椅子上。程书墨惊了下，大声叫道：“妈！”
想把程母抱下去，可是他已经两天粒米未进，全身乏力，只能奔到门边叫人。程父匆匆赶来，看到如此情形，又急又气，一掌把他打了个趔趄，怒喝道：“这下你满意了？逆子，不把我们两个气死你就不安生对吧！”
程书墨耳中嗡嗡响，站在原地喘了下，只见父亲进屋呼唤着母亲，刘叔刘妈慌慌张张给医院打电话。他缓过神，进屋守在母亲身边。
医生来得很快，匆匆检查了下，道不妨事，病人需要休养，不能逆着。
程父又恨铁不成钢的痛斥了程书墨一顿。程书墨静静听着，不再说话，只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神色沉重。
过了一个多小时，程母悠悠醒转，睁开沉重的眼皮，左右一看，只见丈夫不复往日的精神抖擞，儿子苍白着一张脸，胡子拉碴的，怎么看怎么颓废，心里一疼，叹了口气，对着程父道：“锦川，让他回去吧。”
程父蓦然站起，狠狠看了程书墨一眼，双拳一握，正想发怒，眼角余光瞄到程母疲倦的脸，忍了忍，终究将暴怒硬生生压了回去，重重坐下。
他咬了半天牙，对程书墨挤出一个字：“滚！”
程书墨摇了摇头，更加用力握住程母的手：“您还病着，我不能走。”
程父怒道：“是不是还嫌气你？妈气得不够？”
程母摇了摇头，对程父道：“锦川，你出去下，我和小墨说几句话。”
程父一脸怒色，只是想起医生的嘱咐，不敢逆了程母的意思，起身快步走出房间。
听到关门的声音，程书墨声音有些哑了：“妈，您没事吧？”
程母对着他眨了眨眼，勉强露出个笑容：“傻孩子，哪里有这么严重，不这样，你爸那样的倔脾气，会心软放了你？”
程书墨心头大石放下，扶着程母坐起身来。程母拉着他坐在床边，沉吟半晌，道：“那天，颜玉给你打了电话。”
程书墨身子一震：“妈，你对她说了什么？”
程母喝了口水，道：“我跟她说了雅雅怀孕的事。”见程书墨的脸色急遽变差，她摇了摇头道：“那孩子……应该还在找你，你快回去吧。”
程书墨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妈。”
程母沉着脸道：“你是我儿子，我也不忍心看着你难过，但是，这不代表我同意你和那孩子在一起。”她顿了顿，又道：“你也大了，妈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
程书墨俯身抱了下程母，打开房门走下楼。
程父似乎苍老了几岁，闷闷坐在沙发上抽烟，烟雾缭绕在他周围，使他的脸看起来不真切。
程书墨低声道：“爸，我走了。”
程父眼光深深的直视前方，似乎面前的程书墨是空气。
程书墨停了几秒，转身大步离去。刘叔叹着气，将行李递给他。
程书墨压低声音，肃然道：“拜托了，刘叔，帮我照顾下爸妈。”
刘叔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复又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程书墨不答，想起颜玉，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他大步走出家门，外面正下着雪珠子，被风一吹，打在脸上，有些疼。他似乎毫不在意，迈步前行。
身后传来刘妈的声音。程书墨停下来，回头看着气喘吁吁奔来的中年妇女，有些诧异的问道：“刘妈，这……”
刘妈递给他一盒温热的牛奶，一包点心，沉沉叹着气道：“是你爸叫我给你送来的……唉，你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身子，最痛心的，还不是你父母！”
程书墨接过刘妈的东西。温热的牛奶暖着他的手，他不由想起父亲沉重的脸色，母亲叹惋的目光，心里也是一疼。
对文家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