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世昭飞奔到车库，把向海蓝放在副驾上，系安全带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向海蓝眼神有些涣散，嘴唇都泛着白。他不敢耽搁，心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开着车一路往医院飞驰。
很疼，就像什么东西在用力刮着内脏一样，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剥离出来，灵魂的一部分仿佛也被剥离，这种剧烈的疼痛远远胜过小腹传来的不适。
向海蓝再次醒来的时候，全身软得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怔怔看了悬在上方的吊瓶许久，猛然一咬唇，想把即将爆发出来的痛哭死死憋住，可是眼泪却不听话，汹涌的往外冒。
终究是难忍痛苦，一缕极细的呜咽从嘴里逸出。阮世昭一直坐在旁边，把头埋在膝盖上，闻声猛然抬头，看到她的眼泪，连忙伸手去擦：“海蓝，海蓝，疼不疼？”
这温柔的声音犹如惊雷，向海蓝眼前浮出他伏在自己身上用力的样子，倏地打开他的手，抓住被子死死盯着他，吊针从手背脱落出来，她却浑然未觉。
阮世昭眼睛发红，嘴唇有些干裂，一向打理得极为有型的短发如今也凌乱，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温文儒雅，举重若轻的淡定气质，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眼里满是懊悔，痛苦，心疼，自责。他拉住她的手，手指微微发抖，指尖也凉凉的，而向海蓝的手心更冷。
“海蓝，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向海蓝想抽出手，却被他抓得紧紧的，阮世昭想说话安慰她，脑中却一个字也没有，只能紧张的看着她的脸。
她低下头，看着不断往下落的眼泪浸湿被单，病号服之下的身体看起来那样瘦弱，随着她的哭泣轻轻颤抖，阮世昭轻轻咳了声，道：“海蓝……”
话被打断，医生走了进来，重新给她挂好吊针，见她哭成这样，叹了口气道：“别太难过，你还年轻，今后还会有孩子的。”停了停，又皱眉问，“怎么这么不小心，怀孕前三个月都是危险期，夫妻不能同房，你们都生过孩子，怎么可以……”
阮世昭脸色惨白，咬了咬牙，说道：“我不知道有了孩子……”
“不知道？”医生转头问向海蓝，“你怎么不告诉阮总？”
良久，她轻轻开口：“我也不知……”话还没说完，她捂住嘴，把哭声给掩住。
“怎么会，这个月迟了几天？”
“五天……六天，我，我不知道啊，我这几个月一直不准，所以……”
“你自己没反应？”
向海蓝怔怔的摇头：“没感觉……有时候觉得挺累，可是……可是我以为是工作太忙休息不够……”
医生无言，只能安慰了几句，转身离开，病房一下就静了，只余药水滴下的声音寂寞回荡。
阮世昭缓缓站起来，身子却是一晃，保持一个姿势坐了那么久，腿上血脉不通，良久才有麻痒的感觉从腿部传来。他坐到病床边，握住她冰冷的手，轻轻道：“海蓝，对不起，我……我们今后还会有孩子的。”
向海蓝一闭眼，刚刚止住的泪水顺着未干的泪痕缓缓而下。
“海蓝，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阮世昭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几乎是祈求，“你说说话……或者哭也好，不要这样忍着，你看你把自己都咬出血了……”
“我不敢求你原谅这件事……”阮世昭见她死不吭声，心脏就像被握紧一样，痛楚随着血液蔓延到全身，一向刚强的他如今也有些颤抖了起来。这是他期盼很久的宝贝，他用来维系婚姻的纽带，他幸福的希望，但是这却终止于他的手中。
他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怎么有脸再祈求原谅？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看到她的眼泪，他的眼睛也开始发酸，又害怕刺激到她，只能把她抱紧。
“阮世昭……你别说了……”隔了很久她才开口。
为了避免向海蓝着凉落下病根，病房的温度开得略高，但是她的声音那么凉，就像一块冰滑入心里，阮世昭瞬间觉得连指尖都冷了，声音微微发颤：“海蓝，你恨我？”
向海蓝嘴角往上轻轻扯起一个弧度，看起来却比嚎啕大哭还凄凉。她摇了摇头：“我恨我自己，宝宝在我肚子一个月了，我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是不是一个很不负责的妈妈？”
“海蓝，不是你的错，都怪我……”
“你别这样说，”向海蓝把手放在他肩上，用力想推他。刚刚流产的她还很虚弱，根本没法推开他，但是她一直不屈不挠，阮世昭害怕她太激动，只能克制着自己心底汹涌的痛楚和疼惜，把她放开，给她拉好被子。
“海蓝，要不要喝点热水？还疼不疼？”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很快转过头，轻声道：“我累了，你出去好不好？”
阮世昭蓦地想起她生阮若瑜的时候淡漠要他离开病房的神情，心脏狠狠的疼了下，冰冷的感觉绵延到了指尖，耳中也响起了奇怪的声音，他定了定神，干巴巴的开口：“为什么？”
“你说，如果那个孩子的灵魂还在，看到两个害死他的凶手恩恩爱爱，他会怎样想？求求你，让我一个人呆着……我……我实在……”
“可是……海蓝，我们今后，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我……”
她不说话，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俯身轻轻吻了她一口，刚转过身，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平静，平静得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热情：“我本来是想原谅你的……我也想要个孩子，为了若瑜，也为了我们两个，我和你上床，就是想试着回到从前的生活。结果，和你亲密，孩子却没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是不是老天爷觉得我们就是这样了，我们逆天而行，即使有了孩子，也被自己杀死……阮世昭，我不怪你，可是……我不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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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