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的孩子，粉粉的，头发软软的，颜色有些淡，小拳头握着，闭眼睡得很香。
一屋子人，都那样温柔关切的看着这个新生命，似乎他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充满香味一般，和文静清冷的病房迥然不同。
看到孩子，颜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苦涩，只觉得嘴里咬着黄连一样，苦得要命。手掌轻轻覆在暖箱之外，摸到的却是绝望。
再随意的说了几句，颜玉婉拒了同他们一家吃午饭的邀请，仪态端庄的走出医院，上了车，回到家中。当家门关上的时候，她脸上绷紧的笑容才终于碎裂开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为自己的将来悲哀，毕竟她还不能做到在别人的冷眼之下处之泰然。况且，那是程书墨最亲的人，她真的很看重，可是别人会看重她吗？
雷绍在医院照顾文静了几天了，人都瘦了一圈，可是他脸上那满足的笑意和沉稳的责任感，让他身上的光辉更加闪耀。那是属于一个父亲的光芒。程书墨，他能享受到吗？
昏昏沉沉的，哭到声音有些哑了，她才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一看，空空如也。是啊，能有什么呢，程书墨走之前一定把一切都打点好了，两人本来打算婚礼之后度蜜月的，留东西，不是放着发霉么。
她怔怔的看了看厨房，一切摆放井然有序，可是橱柜上流理台上都沾上了一层灰，就像她和程书墨的关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有着纯粹的快乐，一切都沾染了尘埃，晦暗不清。
颜玉恹恹的下楼，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又无精打采的上楼，凝目四望，家具蒙上的淡淡尘埃在阳光之下反射着银光。
这毕竟是自己的家，和程书墨开始的地方。不管今后自己在哪儿，这里的意义都非比寻常。
她一点一点细细擦拭着每一寸家具。沙发上，她曾经枕在程书墨的腿上看电视，他笑吟吟的听她说话，找准机会损她两句，气得她说不出话，可是他的手指总是很宠溺的滑过自己的头发，一点一点的爱抚着她。
茶几上有一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一向装着糖果，程书墨每次都笑她是个孩子，那么爱吃糖，可是他总是让篮子里堆满了糖果。
处处都充满了两人的回忆，甜蜜的，愤怒的，酸涩的，旖旎的，灰尘一点一点的被拂开，记忆也一点一点的鲜明了起来。
日影西斜，城市笼罩在夕阳橙色的光晕之中，颜玉忙碌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很快，夜幕浓厚了起来，窗外又是万家灯火，颜玉在阳台上晾着窗帘和床单，洗衣粉清新的味道铺面而来，夜色之中，雪白的床单染上了城市的霓虹，绚烂如花朵。微凉的织物随着风摆动，拂在她脸上，有淡淡的湿意。
颜玉轻轻抚摸着柔软的布料，心里又有酸涩感涌来。
明天晚上就得坐飞机回到上海，程书墨应该也不会再来这里。房间又将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她新换上的床单和窗帘，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家具和地面，还是要继续同灰尘作伴。
怅然的回到房间里，走到浴室，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浴盐和沐浴露，又看了看漂亮的浴缸，刚想放水，指尖接触到亮晶晶的水龙头，又缩了回去。
她脸红耳赤的想起，自己泡澡的时候，有百分之七十的时间是被程书墨那家伙骚扰过去的，还有百分之三十用来喘气调匀呼吸。如今有机会正儿八经的泡一泡，她却不适应了。
还是淋浴吧。
一头及腰长发被剪短了，如今最长的也不过达到肩膀，确实比以前好吹干，省时间，可是头发能剪短，思念却越长越长。颜玉焦躁不安的放下吹风，拉开衣柜的门，已经半空，自己的衣服已经没了。
当时她决定离开，让程家人帮她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她不想让任何东西提示自己的存在，程家只怕更不想，收拾得很彻底。
她只能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可是她走得有些恍惚，竟然忘记了带睡衣。
于是……颜玉只能像个初生婴儿一般，钻进被窝里，蹭了蹭枕头，闭上眼睛，心想，这个行为有利于皮肤呼吸和神经放松。
再说了，只有她一个人，怕什么呢？
虽然夜已深沉，可是城市的灯光依然闪烁，十点，夜生活才算刚刚开始而已。
颜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支起身子，被单沿着光滑的脊背往下溜，微凉的空气顿时让她打了个寒战。她揪住了被子，又滚了几圈，终于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没电了。
换上电池，她陡然收到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几十条短信，全部都是程书墨的。空落落的心顿时踏实了起来。回拨过去，他接得很快，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意：“你又关机，做什么事情呢？是不是又在策划什么？我告诉你，你如果再想跑，我就学习电影里的，给你皮下植入一个全球GPS导航芯片，看你能窜哪儿去。只要你不去外太空，我就能把你揪回来。”
“我……今天在机场等飞机，用手机玩游戏玩久了，然后又赶去雷绍那儿，就忘记了充电……”
“还找理由？不是给我保证过，24小时开机，随时联系？”
颜玉顽皮的笑了笑，扭了扭身子，对着空气吐了吐舌头：“好，我错了，可是你又能怎样呢？来打我呀，咬我呀？”
程书墨的声音一下变得低沉起来：“你真以为我收拾不到你？”
颜玉眯起眼睛笑：“你能吗？你又不是哆啦a梦，没有随意门。只要你能来，想做什么都行。”
“这是你说的。”他似乎在咬牙，然后很快挂了电话。
和程书墨说了话，颜玉心情一下好了许多。翻了个身，柔软的布料贴着皮肤，说不出的舒服。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抓过一个大枕头，用拳头砸了两下，然后抱得紧紧的，刚刚闭眼，就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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