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夏
一如莫南记忆中的每一年暑假一样，暑假是收获的季节。
满地的小麦，风一吹，刷刷的响，还可以通过风闻到带着土香熟了的味道。
金灿灿的麦子，在风中摇摆着优美的身姿，齐刷刷的挥舞着饱满的头穗，好像再向主人招手，汇报今年的成绩，等待主人们的奖赏、收割。
相比于每年，今年的收成真的很不错，村里的每家基本上都有了好收成。莫南家也是如此。
今年，莫南家的小麦交了公粮后最后还有余下了不少，不仅还了前两年借别人家的粮食，还有多余的剩。莫南父母大概算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裹上一家七八口人吃上一年好面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满地长的饱满的小麦，农民们的好心情更是一天接着一天，干活再累也满劲。
秋收玉米、夏收麦
小麦收割完后，紧接着每家每户在麦茬地里播种上了玉米。莫南生活的河南的小村庄的农田是一年两季。
莫南知道，课本中有写过一点，老师也有讲过，全国各地气候不一样，老师还告诉莫南以后上了更高年级就会学到地理、历史、政治什么的。有的地方是一年一季收成的，有的是一年两季就像莫南生活的地方，而有的地方一年三季，甚至四季的都有。
而且自从莫南五六岁懂事以来，就开始帮着父母做家务，下地做些能做的事情。有时在家看弟弟妹妹，带着烧锅做饭、洗衣服。
有时弟弟妹妹太调皮捣蛋了，莫南管不住了，经常会被气哭。夏天天气热，做饭又烧地锅，又经常没有好些的柴火烧，所以莫南每次做饭烧锅，就像打地道战一样，弄得一鼻子灰，一脸的迷糊。眼睛红红的，眼里还噙着泪，像被别人欺负了一样。即使不是别人欺负，莫南心中也是辛苦难受的想哭的。
有时莫南会经常望着天空，心里默默的问，“为什么什么活都要自己干？为什么弟弟妹妹会那么的不听话？为什么我不是生活在城市里？为什么母亲老是骂我、抱怨我？……”
尽管莫南心里诸多怨言，诸多不满，还是很懂事的藏在自己心里。还是在父母忙时帮着干活、洗衣做饭、看弟弟妹妹。
莫南今年10岁了，三年级快开学了，每次开学总是莫南最期待的时刻。因为开学意味着不用再在家里洗衣做饭、看孩子了。干不好活，也不用总在家挨母亲的唠叨、怒骂了。更重要的是可以见到老师和同学们了，更可以见到冯硕了。
虽然跟冯硕一个村的，但是放假、星期天的时候莫南他们俩人几乎没有碰到过。一个是住的比较远，一个就是农村的孩子，尤其是中原农村的孩子，在各方的影响下，除了自己的弟弟哥哥、堂哥堂弟亲戚类，或者住的比较近的从小天天一块长大的，会经常一起玩玩、闹闹。不太认识，不太经常一起玩的，很难主动找在一起说笑、玩耍。
冯硕呢？放假了，自然有自己的发小同伴一起玩闹。有时也会想起莫南，会想莫南在干什么？莫南家在那个位置？好像是在东头，不过不知道具体的地点。
“莫南，哈哈……你也晒黑了啊！”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一向大大咧咧的琳娜的大嗓门。
“是啊!是啊！哪有只有你晒黑的说呢。”每次跟琳娜说会儿话，莫南都会感到非常的开心，心情舒畅。而红英确实细细稳稳，平时不爱说话的那种。
农村成长的孩子，跟祖祖辈辈一样，朴实、认真
“唉！莫南，还有几天就开学了，你姊妹仨的学费，俺大爷、大娘给你们准备好了没？会不会又像去年。。”琳娜双眼担忧的瞅着莫南，双手还一边拽着莫南的衣袖，趴在莫南耳边小声的问。
“哎！可能跟你猜的差不多吧！今年虽然地理麦子收成比前几年好些，但是还还帐、交交公粮也没几袋了，强能顾上来年一家人的口粮吧。让俺爸俺妈卖了供俺三个上学是不可能的，就是卖了，一个人的学费也是不够的。
再说琳娜，你也知道俺家里情况，人都吃不饱，更别说喂猪养羊了。哎！别提了，这次俺爸俺妈还得去求别人了。哎！”
“没事，别担心啦！俺大娘挺好说话的，而且她一年级还教过咱类，知道你仨都学习好，还是咱庄的，让你爸你妈去跟俺大娘说说，让她帮帮忙忙，去学校找校长说道说道，今年学费给你家仨看能不能再缓一缓？”
“去年都跟俺家缓过了，今年在这样，恐怕.哎！估计我爸我妈也不好意思了。”
“那也没办法啊！莫南，你也别想的太难了，咱庄嘞还有学校的校长、老师都知道你家几个学习都不孬，何况去年都能缓缓，就让俺大爷大娘再厚点脸皮去求求人呗，说不定就可以了呢，是吧？”
“现在也只能这样办了。行了琳娜，我待赶紧回家了，等会儿要是让我妈看到咱俩在这说这么长的话，回家又该说我了。”
“呵呵呵.呵呵呵。。俺妈还不是一样，行啦，我也回家了，过几天开始报名了，我再来叫你，哈？”
“好嘞！好嘞！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拜拜喽！”跟琳娜聊会儿，莫南心里也愉悦不少，摆摆手，也跟琳娜开起玩笑来
“哟哟。还拽上洋话了，改明俺也晓两句给你听听，哈哈哈哈.回家了。”琳娜被莫南突来的幽默给惊倒了，一时愣住忘了反应，等反应过来时，莫南都快走到家门口开门回家了，看到莫南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也就不担心她家几个学费的事了，也挺高兴的，咧着嘴角，哈哈哈，笑着说着回家了。
过来几天，到了开学的日子
这几天，其实莫南的父母都挺发愁的。愁得，莫南妈恨不得天天跟莫南她爸闹架。
莫南姊妹几个这几天看着爸妈天天的吵，也都挺难受的。
最后还是莫南她妈厚着脸去求的琳娜大娘帮去学校找领导说的情，学费缓段时间再交，莫南仨兄妹才按时领到书本上的学。
就这样，在难受的无奈中、痛苦的期待中。莫南、琳娜、红英、小翠、陈涛等迎来了他们的小学三年级生活。同时，莫南又跟冯硕见面了，还是在一个班，呵呵呵。。三年级还是就莫南他们这一个班，只要二年级不留级，到了三年级基本上还是那些老同学了。
冯硕开学在班级里顺利见到莫南，心里也是非常开心的。
陈涛他们几个男生，暑假过去了，除了晒黑了，还是一样的调皮捣蛋，攒头攒脑，上桌子跳板凳的，还是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新老师，呵呵呵。。
尽管大家开学了，还是在一个班里，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多少还是不同的。
小学三年级，开始要写作文了，功课有多了几门，老师们也都换了，相比一二年级，又多了几位老师。
不知道是多几门功课的原因，还是多机位老师的原因。三年级给莫南他们的感觉好严肃、好神秘。
也可能是被学长学姐们给吓唬的，说“三年级的课比一二年级多学一半，而且都是特别的难，尤其是语文开始写作文、日记了，还有毛笔字课哦。。”
听了学长学姐们说的，大家对即将到来的三年级生活及感觉亚历山大，又充满了好奇。
现在对莫南跟冯硕来说，虽然还是在一个班里，还是同学，但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他们被调开坐了，一个坐班里前一二排，一个却被调后面几排坐了。
座位离得远了，下课放学什么的，莫南跟冯硕交流，一起玩耍的机会就更少了。即使有机会一起玩，也不会了。因为上了三年级，尤其是在农村来说，算是大孩子了。
十一二岁的年纪，是正在成长中的娇嫩花骨朵，也是含羞待放的季节。
像他们这个年纪，随着年龄的曾长，慢慢也开始懂得什么是男女有别了。知道男生和女生再经常在一起玩的话，就会被别的同学、朋友说闲话了。
所以，冯硕跟莫南在班里即使碰到了也只是互相笑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一起玩耍了。
就这样，两个人的之间的距离随着班里座位的距离也慢慢的起了变化。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秋天过了，玉米收了，莫南三个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卖了玉米交了学费，冬天也来了，寒假也到了，再过十天半月就是新年了。
这个寒假对莫南来说，却有着不同的意义。或者说，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年多莫南有着非凡的含义。
想每年春季过年一样，在寒冷的春风里看着漆黑夜晚烟花炮竹火光冲亮半边天，听着广播的春节晚会和着周围的炮竹声，这个年就这样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过去了。
莫南家过年还是老样子，莫父看着五个孩子眼巴巴的馋肉，反正也过年了，一狠心花了准备过年的一半的积蓄给孩子们割了二斤猪肉。
就是这样，莫母还是变着花样的给五个孩子包饺子、煮肉、做小丸子、大丸子、菜夹得、馍锅饼等等好吃的。
总的来说，这个年过得还是很丰盛的。
尽管莫南跟兄弟妹妹们没有新衣穿、新帽戴，能吃上这么多好吃的，还是很足的，甚至希望天天都是过年。
初一过完，风俗习惯，各家各户开始走亲访友、互相拜年了。
莫南家的需要走的亲戚并不是很多，差不多也有五六户。
再走完第三、四家的时候，莫南和妹妹莫琪当天回到家就开始发烧，当天晚上身上就开始往外冒水痘。
就一晚上的时间，莫南和莫琪全身包括脸上、头上、脖子上全起满了水痘，当晚高烧更厉害了。把莫父莫母也吓的不轻，莫南、莫琪浑身痛痒难耐，也烧糊涂了，处于迷糊状态，总想用手去抓水痘。
莫父莫母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莫南、莫琪去街上诊所看去了。
莫南家只要有人生病，需要看医生的，莫父莫母必会带着去街上的一家诊所去瞧病。因为这家诊所里负责人兼主治医生是莫父的初中同学兼发小，去他家诊所看病，可以赊账，而且擎医生瞧病的效果在莫南生活的乡镇确实很好。
有很多慕名而来的病人，专门大老远的来找擎医生瞧病的。
每次过去瞧病，三、四十平方米的小诊所里都挤满了人。特热闹，小孩子的哭闹声、老年人的痛苦呻吟声、父母的埋怨声、医生们的看病、扎针、叫号喊人拿药的声音。。应有尽有，那场面与菜市场、集市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擎医生也是老好人了，知道莫南家姊妹妹多，经济比较困难，莫家人看病、赊账情况久而久之也成了一种习惯，莫父不主动给医药费的话，也不会主动去催去要。
加上跟莫父又是一起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穿开裆裤的老同学了，所以对莫家的几个孩子也是很熟的。
了解莫南姊妹中的老二曾经一两岁的时候得过小孩麻痹症，对莫父莫母这样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不光是经济上的磨难，更是心里上的打击和震撼。所以，在生活中，能帮的都会尽量的帮。
莫父莫母也知道经常赊账，再好的关系，也不是长久之计，一般家里有几个闲钱的话，莫父莫母都会主动把以前常年累月积累的瞧病的医药费给还上。
莫南一家对擎医生是非常感谢，如果不是有擎医生经常看病给赊账，不急着要医药费的话，莫南家的生活不知道还会是怎样的拮据。而且莫南兄妹几个小时候经常不是感冒头疼、就是发烧的。
反正就是大病不常有，小病不常断的那种。有时都是俩仨一起生病，莫父或者莫母一去瞧病经常带着俩仨去看，都是常事。
最近两年，莫南家经济情况相对好上一些了，老二小时去郑州大医院瞧病在银行还有跟其他亲朋好友借的钱，也都陆陆续续的还上了。
尽管生活还是困难了些，但是无债一身轻。
现在莫家再去擎医生那儿瞧病的话，不是花很多的瞧病钱的话，块儿八毛的，都会及时的给了擎医生，毕竟人家也要用钱进药、进看病用的东西，都不是不花钱就可以得到的。
这次，莫父带着莫南、莫琪来找擎医生瞧病，给擎医生一瞧。擎医生就跟莫父说“莫南姐妹俩生水痘，没啥大事，会伴有发烧，等会儿我给她俩开药打几针，再拿点吃的药，过几天慢慢就好了，现在的小孩都是这一发得，好多父母带着孩莫南大小差不多的来瞧。”
“那就好，那就好。老擎啊！这莫南姐俩老嚷着，身上痒的狠，老是不知道的就会用手抓，我和她妈看见了，就会说他们，不让他们瞎挠，一会儿看不见，就又挠开了。
你看她俩身上好多水疱都被挠烂，里面的水都流出来了，而且这水流到哪里哪里就会又起来水痘的，这是咋回事啊？你快给瞧瞧呗！”
“没事，老莫，别急！”
“水痘跟麻疹有些相似，有点传染性，不能见风，见风的话，会起的更快、更多；痒是正常的，麻疹抓破了，身上不会留下什么疤痕。但水痘的话，抓破了就会留有疤痕，
你跟弟妹多看着点她俩，别让她们乱抓、乱挠。过几天，水痘熟了，结了疤就好了。”
“中，中，听你的！等会儿，带她俩回去了，这几天就先待在家里，不让出门了。省得见风，起的更多。”
“说起来，俺家这亲戚还有两家没有去嘞！哎，你看就这儿，只能我和你弟妹分开，一个在家看着他们，一个走亲戚了。唉。！老擎，这才初几啊，你就开始开门瞧病了？你家亲戚都走完了吗？”
“哎！你还不知道吗，老莫？我这儿是一天闲的功夫都没有。你是不知道，年三十晚上，大年初一的，就有几个家属带病人来找我瞧病的。你说不给看吧，那病又不等人。不能眼巴巴的看着病人被病痛折磨吧？而且他们又都是不远庄的，多少都认识，有些是老病人了。”
“是嘞！不看，也不中。人家让你瞧，都是相信你的医术。而且咱街上大医院过年也有值班的，他们还专门来找你，就是信得过你。都知道你瞧病中，呵呵呵。。你辛苦了。那你家走亲戚是咋弄嘞？弟妹一人去嘞忙？”
“可不是忙，就她娘家俺是初二一大早去的，吃了饭，我就赶回诊所了。你弟妹一人走其他亲戚了，人家都知道，我是开诊所的，也理解俺家的情况。反正，自从我开始自己开诊所后，基本上每年都是如此，习惯了！”
“也是，那中，老擎你忙，我先带她俩回去了，有啥事再找你呗，呵呵呵。。麻烦你了啊！”
“唉！都是老同学了，谁不了解谁家嘞。中，你们先回，有事了，随时来找我。我就不送你了，老莫？”
“不送，不送。你忙，你忙。走啦！”
莫南姐俩被水痘折磨了几天，好了，可身上还是不同程度的留下了水痘的疤痕。
十五过去了，在家闷几天不出门，水痘终于好了，三年级下半学期也正式开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