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故事，雷欧继续投身在制毒与试毒的实验中。药剂学作为炼金术的一个分支，却并不需要什么魔法作为支撑，反倒是很像前世化学跟生物学的结合体，所以摆弄一些瓶瓶罐罐起来还是相当有意思的。当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无数只青蛙与土拨鼠的痛苦之上时，时间似乎也过的特别的快。
当例行的荼毒了无数加一只的斑纹青蛙和土拨鼠之后，雷欧细心的用特意调制的洗手液洗净了手。
然后就是每日给老夫人的问候。
和往常一样，旁晚的时候，老夫人总喜欢坐在露台上，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山去，任霞光映红她那藏满岁月的深深皱纹。
看着老夫人那慈祥和蔼的面容，雷欧恭恭敬敬的问了好。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很奇怪，雷欧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每日例行的问候之后，老夫人开始考校自己。
起初是一些看图识字之类，很符合小孩子身份的问题。慢慢的开始涉猎天文地理、时政经要，问题也越来越难，雷欧也不能像当初那般对答如流，每天都需要花相当长的时间在故纸堆里面寻找答案。
雷欧在渐渐习惯之余，也有些疑惑，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时政经要之类的问题似乎也太过深奥了吧？
而如今手上的正是这十几年来争吵得沸沸扬扬的问题：如何限制国王的权力。
很显然，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宗教变革将无所不能的神明挤下了神坛，于此同时也解开了人们思想上的禁锢。当然也或许是失利的一方发觉神权的复辟已经不得人心，索性打着限制王权的心思来重新获得某些权利。
单单是从方法上来看的，雷欧自然不可能信口拈来，不过涉及王权，他还真是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胡侃一气。
“法大于王，王在法下！”雷欧发挥着拿来主义的精神脱口而出，只是话音还未落地，他就意识到不妙。
因为肩膀太高，看的太远。
这个在罗兰王国拥有先进学识的学者脑海中的问题，还处于黑暗中缓慢摸索的阶段。如今被自己这么一个小屁孩一语破解，这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雷欧惴惴不安的看着奶奶，奶奶略有惊讶，却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惊骇，只是要怎么说下去他有些犯难。
老夫人看出了自己孙子的犹豫，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侍女离开之后才开口说道：“继续说下去。”
凭心而论，作为权贵中的一员，雷欧对于国王陛下并没有什么偏见，只是前世受到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影响，对于头上多了一个可以一言可决生死的国王陛下很不感冒。
既然已经表现得很妖孽了，索性就妖孽到底吧。
雷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说的王，自然是指国王，或者其它形式的最高领导人也受用。法则是最基本的法律，是任何人都要遵守的法则。毫无疑问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了国王。简单来说，就是国王也必须受到法律的约束。凡是法律规定应该做的，国王也必须去做，凡是法律规定了不能做的，国王也决不能做。否则，就算违反了法律，我们有权利制止他超越法律的行为，甚至可以根据法律来罢免他的职位。”
老夫人神色略微有些激动而且凝重，她似乎想要确定没有听错：“你说可以罢免他的职位？”
雷欧稍有犹豫的说道：“当然，如果他不是一个合格领导人的话，我们应该有权利根据法律来裁撤他。”
“坐下来说吧！”
很意外，这是雷欧记忆中奶奶第一次在考校的时候让他坐着回答，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国王的宣传都来自君权神授，只要他不公然反对神明，其他都是不受约束的，所以他可以为所欲为。当然，在今天我们的国王陛下很睿智、也很清明，所以国势强盛。可是终究有一天他会将王位交给他的继任者，如果那个继任者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人怎么办？那这个国家又怎么能够稳定健康的运行下去？
“所以说，终有一天为了保证国家的稳定，国王的权利会受到法律的约束，如果他违反了法律，我们就有权利罢免他，让别人取代他的位置。这就是法大于王、王在法下。”
“尊贵的国王陛下不会愿意自己的权利受到约束的吧？”老夫人冷冷的笑道。
“这个是自然的，没有那位国王愿意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但是当这种观念逐渐深入人心的时候，即使他不愿意，他也不得遵从这个守则。法律本来就是强制规范人的行为，没有人天性就愿意遵守法律。但是惩罚的规定摆在那里，用来惩罚那些不愿意遵守法律的人。例如国王不遵守法律规定，他就必须承担法律所规定的惩罚性后果，例如废除他的王位，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老夫人似乎能够接受自己孙子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语，她指出了雷欧言语中的漏洞：“国王陛下还掌握着军队，想要约束他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雷欧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一点，内心无与伦比的平静：“权利之间争斗从来就没有温情脉脉的说法。就像几十年前王权与神权的争夺，诚然国王陛下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神权不是他一个人覆灭的。而是那一个个被标榜为异教徒的人，国王陛下不过是巧妙的借助了这股力量。”
“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当年是神权，终有一天也会是王权。当然开始的时候肯定充满血腥的气息，大权在握的国王必然占据着上风。只是当人们开始觉醒，大部分人都意识道国王的权利应该受到约束，他们就会自觉的起来反抗国王的****。这样的镇压和反抗可能要持续很久，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但是法律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或许在遥远的将来，国王也不在是世袭，而是由人民之中产生，而国王的权利，也将大大的减少，一个人独裁的局面将被一个团体共同统治的结构，再也没有有人可以一手遮天。”雷欧慢慢的描绘出了记忆中的国度。
“今天就到这里吧。”老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着雷欧说道：“你的想法实在太令人惊骇了，在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这样的话还是最好烂在你的肚子里面吧。那些奇怪的想法，最好是想都别想！”
雷欧很老实的站了起来，感谢老夫人的提点，然后去餐厅和哥哥一起吃饭。之所以他觉得他跟老夫人之间有些陌生，并非是自己私生子的缘故，因为老夫人并没有虐待他。或许是因为老夫人对她要求特别的高，因此感觉上总有些生疏吧。
至于老夫人的嘱咐，雷欧自然从善如流。
造反？他很羞涩的笑了起来，又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谁会那么无聊的拎着一把菜刀，登高大吼：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所以造反这样的很有风险的活计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若是真有一天被逼到走投无路，那么他也不介意让这么一句话在这个世界流传下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只是自己也是一个不入流的贵族，泥腿子沾不上，王侯将相好像又够不着。管他呢，叫得顺口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