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你拿的那是什么?”朱淑真迷迷糊糊之间,只感到绿儿在身边来来回回,终于清醒的时候,见到绿儿手里拿着层层叠叠似乎是纸,却又是一条一条的,不知是用来做甚的。
“小姐你可算是醒来了,不少小公子小姐都已经出去了,你这却才方醒来,幸好最近几日夫人忙碌的紧,不然早就来喊你了。”绿儿见一直呆坐在床头,刚才一直到梳洗完都没有什么反应的小人终于出声了,不由笑道,那副没睡醒没回魂儿的模样,还真是呆呆的很。
“今儿是有什么好玩的?”喊她?昨儿不是不让她去凑热闹么,怎么今儿绿儿又说会喊她了。
“小姐你忘啦?每年初六时候,我们都可以出去走走,各家里各家铺子女眷也都可以去走走,晚上还可以去放灯。”这明显人是看起来醒过来了,平日的聪明劲儿还没有缓过神来。绿儿走到朱淑真身边,蹲下,将手里一条一条的挥了挥手,“小姐可真的回神儿了?”
“恩,今天初六。”朱淑真眼眸随着绿儿手里的东西转来转去,突然眸子亮了起来,“我的小猫呢?”
“小姐,”绿儿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合着刚才她说了那么多,小姐一句没有听进去,“昨儿晚上不是回来晚了,就放了垫子在小榻上让它睡着么,小姐你还说今儿早起要给它做个小窝。”
“还在么?”朱淑真这次算是完完整整的清醒了,起身向着小榻过去。
“在的,小姐你有没有听到我刚说的?”绿儿也跟着起来向着小榻过去。
“我昨儿抱来的千字文放哪里去了?”朱淑真记得昨儿晚上太晚了,也没有再收拾了回书房去。
“早起时候我收到书房去了。”绿儿早早起来,怕遗失了哪张,便直接顺手收到书房去了。
“送回去作甚,我还未选好名儿呢。”朱淑真嘟嘟嘴,不甚乐意,她可是准备每天有空就让小猫选一选,直到小猫选中为止的,这还得再去取回来。
“好好,我稍后再去帮你取回来。”绿儿忙不迭的点头,这给小猫崽选名字还上瘾了不成,“那小姐,今儿我们还出不出去了?”
“当然去啦,难得有机会。”朱淑真脸上笑成初绽的茉莉般,清新扑鼻,“那你手上究竟是放的甚么?”
“终于是想到我说的啦?”绿儿不由叹口气,“这是仿造芭蕉叶儿形状的纸,我想这一年才一回的趣事儿,小姐定是要去的,大清早我就赶忙去领要一份儿,准备回来跟小姐一起折个船儿,结果还比不上一只小猫崽得人欢欣。”
“好绿儿,你是最最好的,怎么能跟一只小猫儿比呢,”朱淑真越发笑的开心,有得玩,本就是小孩儿的朱淑真自然开心,“绿儿姐姐,小猫儿也不会绣花,更不会折纸,自然是绿儿姐姐好。”
绿儿将手里一条条仿芭蕉递到她手里,“先放一放,吃了早饭,我们还需先去找萍儿姐姐帮着裁剪几个小鬼儿呢。”
“那是我们管着叠芭蕉船儿了?”朱淑真却是明了了,萍儿是大哥哥院里丫鬟,手巧的很,比绿儿大上一岁,每年做这些小东西,自然有家里丫鬟帮着做,都是轮着来,去年她是跟绿儿裁剪的小鬼儿花样儿呢,今年倒轮到她们来叠芭蕉船儿了。
“今年大少爷不跟着去换小鬼儿了,也不跟着去放芭蕉船儿了,这些都少一份儿。”绿儿从外间端进来几碟清爽小菜,青色小碗儿冒着点热气,放着熬制的米粥。
“好。”大哥哥今年已是十六,爹爹早就提过今年要大哥哥早早随他去看铺子,转转各家,也好让人认识的。二哥哥今年也十四了,三哥哥今年倒是吉祥年,十二岁,怕是今年拉二哥哥去转的人家多极了,想到这,朱淑真却有点忍不住想看看今年三哥哥的扮相了,十二本命年,披红又带绿,初六这天人人都愿意遇上这本命年的小公子,怕是要多给二哥哥准备几张剪纸小鬼儿了。
静默的用完早餐,朱淑真又剩下小半碗,要绿儿藏在小榻下方,等小猫儿醒过来吃点,主仆两人便安安静静坐在桌前剪起小鬼儿。
才过了片刻,两人各自剪了两张,朱淑真每每想到三哥哥就忍不住想提早过去看上两眼,绿儿好说歹说才让这小妮子收了收心思,手脚更快的描着样儿。
剪纸这个事儿自然是绿儿来持着剪刀,但这鬼型儿鬼样儿的,就是描样儿的人说的算了,朱淑真虽说这半年才开始跟着夫子爹爹学画画儿,但拿笔画花儿却是跟她三岁开始学识字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朱家很多丫鬟婆子甚是喜欢这小小姐的花样儿,总也跟别人画的多了股清新迎面而来,就是生生的跟别人不同,不过这是在朱淑真七八岁的时候了,到她现在十岁,开始正正经经学画画儿了,花样儿反而画的少了些,毕竟她是主子,她不画也难得有有身份敢有脸面来跟她要花样儿的,这回轮到朱淑真这边剪小鬼儿,绿儿早就收到好几个拜托的,让多剪几份留着。
朱淑真这边描着,绿儿却是欣喜不已,自己家小姐最近都没有怎么画这样儿了,这小鬼儿都跟别人的不同,别人家小鬼儿大体有个人形便罢了,或者鬼魔鬼样的,丑的很,自家小姐这样儿却是画了一个笑着的小鬼儿,明明是笑着的,形貌又疯疯癫癫的,一眼看得出是个穷鬼儿,合了今儿这送穷鬼的意思儿,开始答应时候,她还怕自己家小姐日常只是画花样儿多点,没想到这小鬼也画的有意思。
“对了,”两人正静静的,绿儿又起了个头儿,“小姐,我刚才从外面听得有念诗的呢?”绿儿总也知道,朱淑真对诗文描画现在可是在意,便将路上传闻提来说说。
“哦?”朱淑真也不抬头,细细拎着笔描着样儿,倒也有几分兴趣,“念的什么诗?你可记得?”
“记得呢。”绿儿时常跟在朱淑真身边,也算是打小开始多多少少解些诗文,记性倒是很好,“我给你念上两句?”
“嗯,听听。”朱淑真微微点头,手下也不停歇。爹爹说过,这会做诗文的人多了,只是佳句却难得,在学的时候,多听多望也是能得一番见识。
“正月月尽夕,芭蕉船一只。”绿儿念了两句,顿了下,“灯盏两只明辉辉,内里更有筵席。”
“哈哈。”朱淑真乐了,不由得住了下笔,“这不就是写今儿的?说的倒是直白。”
“正是呢。”绿儿也笑了笑,接着念下去,“后面几句说的更清楚了,奉劝郎君小娘子,空去送穷鬼,空去送穷鬼。”
“写这几句诗词儿的人,倒也是个有意思,这莫不就是跟打油诗像的很。”朱淑真人小鬼大,还真是真心的点评了几句,说是有意思,只是自己又想了想,头一句,正月月尽夕,今儿店铺都开张了,这正月还真是要过去了,本过年是一年最是开心时候,怎的过这么快,想着想着不由下笔慢了半分。
正说着,门口传来低低的人声,绿儿看了看朱淑真,点点头走了出去。
外间传来清晰的人语。
“绿儿,剪的如何了?”声音甚是稳重,这样的声儿必然是萍儿无疑,娘一直很是喜欢萍儿这安分的性子,安安静静,办事情稳稳妥妥,跟在大哥哥身边,管理的很是妥当。
“萍儿姐来了,差不多了,小姐还在描最后几张了,这是都叠好啦?”绿儿的声音在萍儿衬托下,显得稚气很多。
“嗯,大少爷已经出去了,我怕小姐忙不过来,便早些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萍儿语气里带了点点笑意。
“是萍儿姐过来了?”朱淑真认出声音,略收拾了下手边笔墨,才出声起身,临出去又看了眼小榻上还在熟睡的小猫儿,这么大动静,还睡得熟得很,一会晚点人都出去了,会不会饿着它。
“是。”萍儿见朱淑真出来,忙是行了个礼,绿儿转身回来,手里是一小篮子的船儿。
“萍儿姐手真是巧呀。”朱淑真接过篮子,看了一眼,个个精巧细致,“不如我在上面画上几朵小花儿可好,这样子也能认得出是我们的。”
“那可是好,我还在想年年上面都会做些标记,分清楚人家,今年大少爷出门早,来不及画呢。”萍儿一向安静轻柔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那就要在等一下了。”朱淑真点点头,“绿儿,把里屋的都拿到小书房去罢,我先跟萍儿姐去小书房,那边地方大些。”
“是。”绿儿点点头,进里屋去取刚才做了一半的东西了,她自是知道朱淑真是怕萍儿看到屋里小榻上的小猫。
朱淑真便带着萍儿先行去了小书房,萍儿伶俐体贴的开始磨起墨汁,动作娴熟姿态美好,一看便是时常做这事儿了。
“萍儿姐可曾去三哥哥那?”朱淑真将篮子放在桌上,铺开几张画纸,一边考虑是先做个样儿,还是直接画上面,但又恐画不好,糟践了萍儿折好的船儿。
“未曾,准备跟绿儿一齐送去。”萍儿虽并不经常来朱淑真院里,但是跟绿儿也算熟识,晓得朱淑真这位小姐生性活泼但是很好相处。
“我倒是真想现在就去看看三哥哥呢!”朱淑真又想起那一年二哥哥十二周岁时候,自己依稀记得的模样,甚是好笑,不由得笑出声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