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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威力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女人们利用自己的美丽成为任何地方最有威力的人。
不过,有着这种无与伦比威力的美丽有时会带给人的是不幸而非幸福,是痛苦而非舒服,是黑暗而非光明!
艾比赞的的确确是一个非常漂亮和可爱的姑娘。她那令人着迷的回眸,甜蜜的举止都透露着对艾克拜尔的爱恋。但是,艾比赞从未想过自己和艾克拜尔会得到幸福。因为,她不是自己的主人,没有自主权。她只是父母手中漂亮的物品,是较为珍贵的财富。艾比赞怎么也想不到总会有一天,她会成为在袖子里讲价生意的牺牲品,不知会卖给什么人,成为从未见过面的一个人的老婆或者物品。现在她身上的感性因素相较智慧理智而言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也从不去考虑任何其他的问题,更不愿意去想这些问题。而按照艾克拜尔的想法,这样的一种在爱恋的琼浆感染下迷醉的日子,阻碍像艾比赞这样一位柔美、守情操女孩子幸福的任何一个人都是铁石心肠、粗俗不堪、妖魔鬼怪般的东西!
这次回到这里,艾克拜尔给姑娘送了一串珍珠项链。艾比赞很高兴且有点儿过意不去似的接受了下来,并且用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表示了谢意。
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在水井边的坡地相见,虽然时间不长,但每次都是很甜蜜和有意义的。艾克拜尔只要一天不见到她,他都会觉得眼前发黑,自己陷入了极度黑暗似的惶恐不安。满是爱恋、甜美的日子越长,姑娘的精神和躯体就如同虔诚的教徒一样总是等待着祈祷时刻的到来!
今天一下午,艾克拜尔就把青驴放进草地,自己躺在坡地上望着艾比赞来的方向。因为三天没有见到她了,艾克拜尔心里感觉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天气很热,所有地方在阳光的照射下热得蒸腾了起来,从包围着这片大地的戈壁荒野泛起的热浪,让远处的人感觉似乎是一股满是火焰的火浪正在扑面而来。
头顶上闪烁着的太阳光和心中正在燃烧着的爱火将艾克拜尔烧得和烤肉般火烫烫的。但是,他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如同身上充满了无可抗拒的力量一样,精神上的动力是那么健硕和饱满。从他那充满了爱意的心中传出异常高亢的呐喊声,传遍了这片美丽、偏僻平川的每一个角角落落:这不就是人类第一份爱情开始的神圣地方吗?亚当和夏娃就是在这片大地上合二为一的,因为他们纯洁和火热的爱情才繁衍了人类,是他们为世界带来了美丽、繁荣和爱恋!……我也要在这个可敬的大地上与艾比赞结合,创造美好的未来……
这不,就是在这样的力量和信念驱使下的艾克拜尔全然不顾炎热、饥渴和暗处不怀好意的眼光,眼睛从早到晚都没有离开过小道,盯着艾比赞来的方向,痴迷地望着。用两根木棍支起来的衬衣凉棚挡着他的头不被火烫的阳光直射。艾克拜尔时不时地喝几口身边水壶中晒得发热的水,用来压抑着自己的饥渴。他看着在自己眼前展开的这片平坦的荒野戈壁中央,那片就像被一种神秘力量造就出来的村庄院落,想到了自己即将成为这个繁荣乡村自豪的一员。这个小村的民众都特别喜欢他,无论到哪一处,他都会受到那些善良民众的欢迎,有什么都会一起享用。他也不会为他们心疼任何东西,从不会为了一点儿钱讨价还价,很多时候都会赊账先让他们用。他们要求什么,他都会不厌其烦地从麦加和吉德等地找来,他在这个小村几乎认识了每个人,走遍了各个角落。他知道这个乡村树最多最凉爽的地方,看见过好几处打着七八块夯土墙的园子,他不由得想起了有着甜美水果的家乡果园。虽然在语言和长相肤色上都不一样,但他们也和家乡的农民一样,是那么淳朴、温顺,没有过多的要求。他真的愿意和这些农民生活一辈子。因为,艾比赞出生长大的这块地方对他来说就像故乡一样可爱和亲切。
虽然,太阳已经偏西了,但那热度还没有减退。艾克拜尔的身体被晒得开始流汗不止。水壶中的水也是越来越热,喝多少都没有办法解渴了。
艾克拜尔因为炎热、干渴而感到很不舒服,不过,眼前不由自主地显现出自己在家乡的乡村玩耍的情景。两边都是沙枣树和灌木的凉爽小道,沙枣树枝间传出云雀、朱雀等各种鸟雀可爱的叫声。从右边一条小河的瀑布会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那些全身****的孩子们或在那里游泳跳水玩耍,或趴在路边上的沙丘上晒太阳。想到这些,艾克拜尔也忽然想游泳了,他来到河边,把衣服裤子脱了一半就一下了跳进了水里。哇!多么舒服,多么凉快呀!
艾克拜尔闭着眼睛希望这种舒服劲儿长久地持续下去,于是便在那里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
这个时候,一种出乎意料的危险正在接近他。三个小伙子先后向他扑过来,就像扑向猎物的大乌鸦一般,把艾克拜尔死死地压住。
“你在这里等谁呢,无家可归的盲流?”其中一个小伙子带着讥讽说。
另外一位赶紧补充道:“哈哈,是艾比赞的情人!该死的家伙!你不知道去诱惑姑娘,去做一些不成体统的事儿是违背教规的吗?”
“把这个****的家伙带走!”第三个小伙子急迫地说,“让他好好看看****的后果到底是什么样的!”
两个小伙子拉扯着艾克拜尔来到了水井边。那里有一棵埃拉科树。他们把他背靠着树用草绳紧紧地绑在树干上。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罪过?”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短头发的小伙子对着艾克拜尔说道,“你不好好地做你的生意,干吗要在这个圣洁的地方做这样违背教规的****的事情呢?”
“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你说的那种****的事儿!”艾克拜尔非常坚定地说,“安拉作证,我是清白的!”
“和刚刚成熟的姑娘幽会不是出格的行为吗?”那个短头发的小伙子说,“你把艾比赞骗得晕头转向,每天偷偷和你在这里见面,今天你不也还在这里等她吗?这不是一个大罪过是什么?”
艾克拜尔似乎想是要从绑束的绳索中挣脱出来似的喊道:
“不,不是的!这有什么错呀?我是对自己的妹妹一样喜欢艾比赞!我们像平常人一样见面!”
“你真是该死!”另一个小伙子气得把手中的土块扔向艾克拜尔,怒吼道,“教法的教规就是这样的!像你这样的不知廉耻的****家伙就应该处以石刑!打呀,我们就用石刑来把他打死!”
话音未落,他们后退了十几步远,捡起周围的石头和土块,向艾克拜尔扔去。这些浑身力气、健硕的小伙子们所抛出的石头就像离了弦的箭一样呼啸而来,一块一块地砸在艾克拜尔的头上、脸上。没一会儿,他的脸上和身上便伤痕累累了。艾克拜尔忍受着疼痛,像是在向安拉呼喊一般放声叫道:“快来救我呀!……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淫棍!……我没有犯任何罪过!……”
艾克拜尔的呼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很快就淹没在炎热的荒滩里去了。
一直把这样恐怖的事儿当做一种游戏来看待的这些无知、粗鲁的小伙子们,就如同“对猫是游戏,对老鼠是灾难”一样,他们因为艾克拜尔在痛苦中挣扎而感到兴奋,在那里欢笑不已,开始更加猛烈地扔起了石块……
艾克拜尔的眼里已经漆黑一片了,就在这种黑暗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掉进一个没有底的深涧一般,突然头撞在一个东西上疼痛难忍。他正在飞落着的山涧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像是有个巨大的力量在狠狠地挤压他的身体,脑袋里出现了一种可怕的、吓人的感受。这种感受给艾克拜尔正在开始失去知觉的神经传去非常微弱的信号,让他陷入了死亡的恐惧之中。难道死亡就是这样的?他正在飞落着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难道就是坟墓,一个黑暗冰凉的墓室?让艾克拜尔的身体感到疼痛,折磨着他的心脏的应该就是阎王的手呀!……哎呀,胡达,难道他就要这样平白无故地死去吗?艾克拜尔心中那纯洁无瑕、闪闪发光的爱情呢?这个爱情不是完全可以不止一次地让他摆脱死亡吗?……亚当和夏娃在哪里呀?他们把爱情的种子撒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却躲到哪里去了?艾克拜尔和艾比赞难道不是由这种爱情创造出来的吗?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后代从这种残酷和无情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呢?……
“不,不!我不能死,我还要活下去!……”艾克拜尔像是看到了自己正在掉入的深涧里的一个光亮一样,一下子精神起来,开始在痛苦中呻吟着:“把我拉上去!……我不愿意待在这里!……爸爸!……艾比赞!……”
这时候,打在艾克拜尔身上的石头突然停了下来,他努力抬起沉重的头,慢慢睁开早已被打得浮肿起来、满是淤血的眼帘,半睁着眼睛一看,看见一个人如盾牌般勇敢地整个罩住自己的躯体。这个躯体不是别人,就是本·艾萨科尔。他正用自己的躯体和手脚左右挡着飞来的石块,大喊道:“停下来,我的孩子们,不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谁说他是无辜的?”那个留着短发的小伙子继续扔出手中的石头,“他在干****的事儿,玷污了我们圣洁的土地,他罪该万死,你还是站在一旁去吧,老爷爷!”
在这期间,很多人听到喊叫声都陆陆续续地开始往水井边聚集。艾萨科尔用自己消瘦但慈爱的躯体挡住扔往艾克拜尔的石头土块,朝着人们说着:“我的老乡们,这个孩子是和我们一样信仰******教的同胞,只因为是外来的,对我们这里的教规教法缺乏一定的了解。所以,如果我们就这样使用石刑把他打死是很冤枉的!”
那三个小伙子为了说明自己所做是正确的,七嘴八舌地喊道:
“怎么会冤枉呢,他是一个淫棍!”
“外来的又怎么样,教规教法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淫棍就是应该用石刑打死!”
这时,艾克拜尔虚弱,但充满了坚定和诚恳的喊声又响了起来:
“我不是淫棍……同胞们!……我可以用伟大的《古兰经》起誓……我,我……从来就没有做****的事儿!……我们上面有安拉作证!……请相信我!……”
“我相信他!我在公正的安拉面前担保他没有做过****的事儿!”艾萨科尔向着天举起双手喊道。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嗡嗡的交谈声。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很尊重艾萨科尔老人,而且也喜欢艾克拜尔。他们在几个月的买卖交往过程中,都看到了艾克拜尔是一位讲信用、守情谊、心地善良的小伙子。现在,正是他们之间这种精神上一个和一个联系着的细微的关系在发挥着作用。而且像本·艾萨科尔这样一位在一生中经历过许多神奇事情的,在整个乡村都有着一定名望的可敬老人以安拉的名义进行担保,彻底激发了人们对艾克拜尔极大的同情。一声、两声地响起了正义的呼声:“他所做****之事的证据在哪里?”
“我们不能惩罚一个无辜的人!”
“仇恨是会有报应的!”
……
大众情绪上的这种剧烈变化,彻底压下了想要用石头土块打死艾克拜尔那三个小伙子嚣张的气焰。没有办法,他们只好把手中的石块扔掉,站在一旁去了。
这三个小伙子本来就是这个村子里胡作非为的淘气鬼。
原来,就像俗话说的:“一堵墙也是有耳朵的。”艾克拜尔和艾比赞的见面再隐秘,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会逃过人们的眼睛。他们那种纯粹为了爱情的诚恳的、纯情的相会,在这些忠实于教规教法的愚昧无知的人们眼里,被看做是“不洁****”的行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罪大恶极的流言。艾比赞的父母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对艾比赞也进行了严重的责难,把她软禁在屋里再也不让她出门了。年轻的姑娘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无情的折磨,终日不吃不喝,无法入睡,最后卧床不起病倒了。
艾比赞的哥哥听到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心里想出了另一种计划。按照他的看法,所有的罪责都是艾克拜尔的。如果艾克拜尔不出现在这里,从来就平凡、静谧生活着的家庭不可能成为人们说笑的对象。因此,他准备用教规教法狠狠地惩罚艾克拜尔,为自己的家庭和妹妹在公众面前澄清罪责,保护荣誉。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自己却没有站到幕前,而是让那三位坏小子去做这件事。只要他们以“淫棍”的罪名,用石刑把艾克拜尔打死,这事儿就有可能在教规教法上不会对他们家有任何责任追究,慢慢平息,让人忘却。而且,这三人中的两位早就对艾比赞垂涎三尺,只是没有机会得到她而已。所以他们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艾克拜尔,一来解除心头之恨,二来给自己留个机会……
水井边上的争论最终消停了下来。人们一个一个地散去了,那三个家伙也躲到坡后面消失了。艾萨科尔老人从树上把艾克拜尔小心地解下来,松了绑的艾克拜尔无法站立,手脚发软,整个身体都是软弱无力的。不要说是被打成这样,就是难熬的干渴和炙热的阳光也早已使他精疲力竭了……
老人让他躺在水井边,然后用水桶从井里打上水来,用水先后在他的脸面和身体上洒了几桶水。艾克拜尔受了伤而毫无知觉的身体经过几桶冰凉的水冲刷之后,有了点儿感觉。那些被石头打伤的皮肉之苦就像是在纯洁的井水冲刷之后得以痊愈一般,火辣辣的疼痛渐渐缓和了下来。老人又打上来一桶水,先让他饱饱地喝了一顿,然后给躺在水井一边的草地上驱赶着苍蝇的青驴也饮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