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离鬼子不远，站在黄河边上，能看到对面的村庄，还能看到鬼子，晃着刺刀，跑到村子里杀人放火。连黄河看见了，都气得喊叫起来，卷起了很高的浪，别说是拿着枪的士兵了。
周五带着人，在河边操练。插了一排草人，画上鬼子的仁丹胡子，当靶子，喊叫着冲过去，用刺刀捅。捅了几下，赵六不捅了，坐到一边抽起了烟。周五走过去，对他说这是训练。赵六说，光训练有什么用，得真枪真刀和鬼子干。周五说，李连长说了，很快就会上前线。赵六说，都半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看你们好象并不想和鬼子去拼。
赵六这么一说，周五也不知说什么了。
这时有一群年青的男女学生，排着队走了过来，在黄河边上站了好几排。一个戴眼睛的男子挎着手风琴。他挥了一下胳膊，学生们唱起了歌。歌名叫《黄河大合唱》。这个歌正在根据地流传。唱的全是对祖国的爱，对侵略者的恨。
这样的歌，不管谁听了，血都会象火一样烧起来。周五边听歌，还边在想赵六的话。他是共产党员，对组织绝对信任，他不会象赵六那样想。可他也有些犯嘀咕，鬼子就在河那边，怎么不冲过去把他们消灭掉啊。周五想，上面这样安排，一定有上面的考虑，还是要让赵六不要说牢骚话，不要闹情绪。
那天干部开会，李连长说，明天队伍要过黄河去打鬼子。周五一听，马上站起来，大声说，太好了，可盼到这一天了。说完，拉开门就朝外跑。李连长在后边喊，会还没开完呢。周五也不管，还是一个劲跑。一直跑到赵六跟前，对赵六说，明天咱们去打鬼子。
过了黄河，来到了鬼子的后方。一个月下来，真的打了不少仗，差不多两三天，就要打一仗。而且每一仗，都打胜了，一次也没失败过，并且是几乎没有什么伤亡。我们的指挥者运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从不打无把握的仗。我们常常会用一个连去伏击鬼子的一个班，我们总是在鬼子出去扫荡时，去把鬼子无兵把守的炮楼给端掉，当然我们还会去炸桥梁，让鬼子的汽车一头栽到深沟里，还会去把火车的铁轨扒掉，让鬼子不能把物资和兵力运到前线去。我们把鬼子搞得恼火得不行，他们集中了一个师团的重兵，想要把我们一下子消灭掉，可是当我们得到了他们扑来的消息后，马上就从宿营的村庄里悄悄地转移了。
这样打了一些仗后，周五有些得意地问赵六，怎么样，我们会打仗吧。赵六说，是的，我看出了，你们是会打仗。只是这样打仗，打死的鬼子有点少，也打不痛快。周五说，这你就不懂了，和鬼子打仗，不能硬拼，等到把鬼子拖垮了，再彻底消灭他们。赵六说，我还是不明白，要都这么打仗，哪要等到啥时候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周五说，有些革命道理，你慢慢就会全明白的。赵六有这样想法，周五并不生气，赵六当过国民党的兵，多少会受一些影响，不可能一下子把他改造过来。
没打大仗，可小仗打了不少。赵六和周五一个排，算是他的一个兵。周五没有只是把他当个兵，还是把他当兄弟。别人喊他周排长，他答应。赵六喊他，他们不让喊。让赵六喊他老周。赵六看周五真不想让他喊排长，也就顺着周五的意思，见了周五不喊排长，只喊老周。
和赵六一块打了一些仗，知道这个赵六打起仗，还真的很能打。他算了一下，他这个排，这些天里，打死打伤的鬼子有三十六个。其中有七个都是被赵六枪里射出的子弹打中的。赵六的表现，周五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到了连部，见了李连长，把赵六的表现说给李连长听。李连长说，我用望远镜看见了，赵六是个好兵。周五说，那你看班长的事？李连长说，班长全配齐了，等到以后，哪个班长牺牲了，就让他顶上去。
有了李连长这样的话，周五有些高兴。赵六本来不来这边的，是周五说了好多话，人家才来的，人家在那边是排长，到了这边啥也不行，好象有点说不过去，让周五总觉得有点对不住赵六。
很快又打了一仗，打这一仗时，有一个班长真的死了。看到自己的战友死了，周五和大家一样伤心，可和大家点不一样的是，伤心过后，周五还有一点高兴。因为，这个班长死了，赵六就可以当班长了。
把那个班长埋了后，天就有点黑了，接着又下起了雨。雨下得不大，落在地上，只能听到沙沙的声响。周五还在想那个事，周五想，明天早上，全连队集合时，李连长一定会宣布赵六当班长。周五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赵六就躺在他身边，不给赵六把这事说了，周五会睡不着，会一直睁着眼躺到天亮。
周五给赵六把这个事说了，赵六说我没看错，你是个好人，就这么个事，你还一直放在心上。周五说，这算个啥，咱们是兄弟，啥都别说。周五看得出，赵六听了周五的话，脸上的样子，还是有些兴奋。
很快天就亮了，军号声响过后，全连人站到了一起。可是赵六并没有当上班长，不是李连长说话不算数，而是李连长压根儿在这天早上，就没有站到队伍前面。
李连长因为什么没有准时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家其实全都知道，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全连的人都看到了一件事情的发生，包括周五和赵六。
天快亮时，天反而黑得厉害，全睡着了，睡得正香。一阵狗叫，很厉害的狗叫，把大家全惊醒了。以为了有了敌情，全爬起来，把枪抓在了手里。可是没有命令传过来，看来不是鬼子来了，大家趴在窗子上，往外看。
朝狗叫的地方看，看到了几个火把，火把照亮了一片黑夜，能看到几个人。几个人穿着军装，一样的军装。几个人中间，还有一个人。这一个人也穿着一样的军装，却被绳子捆住了胳膊。另外几个人大家不认识，可中间那个人，大家全认识。因为那个被绳子捆住的人，正是李连长。
看到李连长被捆住了，大家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大家拿着枪一块冲了出去。周五和赵六也一块冲了出去，把那几个人团团地围住了。那几个人不点儿也不慌乱，其中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本子，举起来朝大家晃着。这个干部说，我们是中央社会部派来的，是反奸细反托派工作委员会的。周五还有点不相信，还凑近了仔细看那个红本子，一看上面盖着的红色印章，周五不说话了，朝后退了两步。
大家还不肯退开，看着李连长。李连长看着大家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对大家说，同志们，都回去吧，要相信组织，可能是有些误会，去说说就没有事了，大家别为我担心，赶紧回去休息吧。李连长这么一说，大家才把手中的枪放下了，让开了一条路，让几个人押着李连长离开了。
这天早上，李连长没有出现，但张团长出现了，原来那个张营长，已经当上团长了。他站在队伍前，告诉大家。李连长的事，大家不要想那么多。说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明白。但有一点，我们要坚定不移，那就是相信组织。
李连长走了，还不知啥时候能回来，一个连队不能没有连长。张团长让原来的副连长，先代理连长。
赵六的事，是给李连长说好的，新连长不知道。周五去找新连长，给新连长说了赵六的事。新连长听完后，说了声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以为新连长会记着这事，把这个事当个事，没想到再次全连集合。新连长宣布新班长名字时，念出的却不是赵六的名字，而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新连长也有自己关系好的兄弟，有了提升这样的好事，他不能不先想到和自己好的兄弟。
不过，新连长见到周五时，没忘给周五解释这个事，新连长说那个赵六的情况，我了解一下，我看还是要再考验一下，还是等到下次再说吧。
见到赵六时，新连长的话，周五没有说给赵六听。赵六也没有问。赵六好象也明白，那个事是给李连长说的，李连长不在，那个事当然就办不成了。周五只是说，李连长也不知啥什么时候能回来，等李连长回来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