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全食之后,我总觉得自己哪里不是自己了。
公元2009年7月22日,据称是本世纪持续时间最长、观测人口最多的一次日全食如期而至,当日,我有幸在人民广场走过,看到那一轮白日明晃晃从密布的云雾中露了一缺角的小脸,然后悄然隐去,再也没出来。上海慢慢沉入黑暗,并飘起了小雨。大楼里,人们把鼻子贴在落地窗户上,紧盯着东方,虽然那里漆黑一片。一会儿,雨雾中的蒙蒙天光渐亮,高楼大厦和马路两旁的灯火陆续熄灭,城市如同从晨曦中慢慢醒来,一切恢复了正常,仿佛啥事也没发生,日全食就这样结束了。
从那天开始,我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那个缺角的太阳白花花地老在脑子里晃,越来越近,越近越像一张女人惨白的脸,躲进云里又出来,画面是黑白色,跟VCD机卡了片似的,不断重复着,感觉到有声音,但听不见。只要一闭上眼,这个影像就出现,这个影像一出现,我就怀疑自己开始做梦。
这些年来,我已经很少做梦了,这句话本身没有别的寓意,不是说我年纪大了,没有了梦想、理想之类的事情,而是说真的做梦。但令我生疑的是,日全食之后,我经常做梦,梦里的一些事情以前的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真实而陌生,那种感觉怪怪的,分明是另外一种生物的生活,另外一种生物的意识。
那是一种白色的、柔软的生物,包括那意识也是白色的、柔软的、流动的,可以顺着所有线形的东西蠕动,缓慢而精确,不管远近,它的大小都不变,唯一可以确定它在向你运动的,是蠕动的姿态和越来越清晰的脸,这无端端让我想起《午夜凶铃》里白森森一块东西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那一幕。中午在办公室里养神,它就自下而上地过来,顺着脚底下的电线,无限地接近你……猛一收腿,听见一阵乱叫,由远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