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安眸中一闪而逝狼狈之情,旋即满面怒容,冲过来一把揪住赵菲儿的衣襟,将她轻飘飘提起,丢弃下地,自个儿一撩袍服,大马金刀坐在床正中,沉声低喝:“贱妇,今儿一早本太尉离府前,如何交代于你?你的心果然歹毒非常,连本太尉唯一的血脉都不放过,竟害其流落,你既有胆在本太尉面前露头,倒是说说,本太尉该如何罚你,才能熄去心头之怒呢?”
赵菲儿翻身爬起,倔强地站立他面前,低声决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菲儿不做任何解释,悉听太尉大人发落。”
“是么?”窦建安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扬手捏住她的下巴,眸光寒冷得令赵菲儿不由瑟瑟,缓慢而又清晰地道,“本太尉责罚犯了大罪而不知悔改的女奴,一是将她们脱去衣衫,****身子骑坐木马,游街示众,羞辱而死。再者将她们脸上刺字,剁去四肢,丢入猪圈,活活痛死。这两种惩罚,你愿意选择哪一种?”
赵菲儿凄然一笑,强忍住心底泪意,将头用力一扭,挣脱他的掌控,神情坚决一脸凛然地道:“菲儿没犯任何过失,宁愿自尽亦不受你如此欺辱。可笑太尉大人学富五车,饱读诗书,治国尚知儒法并举,恩威兼用,治家却不能明断是非,分清好歹,竟欲以严刑酷法欺压无辜弱女,实在令人齿寒!生已无欢,死又何惧?”说毕,她蓦然低头,用尽全力朝墙壁冲去。
“啊!”窦建安惊呼一声,身形一动,慌忙冲过去阻拦赵菲儿。
噗的一声,赵菲儿的脑袋撞上一个软绵绵的物体,旋即听到窦建安深抽一口冷气,以手抚住胸口,额头冷汗冒出。为了阻拦赵菲儿拼尽全力的一撞,竟引发他昔日在骊山脚下受到的内伤。
赵菲儿唇角一抽,发出一声冷笑,同时利落翻腕,指间暗藏的银针一晃,倏然扎进窦建安的人迎穴,旋即飘然后退,盈盈浅笑道:“太尉大人千不该万不该,第一不该让我发现你不敢要我的命,第二不该对小女子卸下心防,肆无忌惮。你怕我死,故意打开樟木箱,难道却忘了菲儿但有一针在手,就可以立取你命!你是不是该感谢我手下留情,这一针没取你性命呢?”
人迎穴位于喉结旁寸余处,刺中后气滞血瘀,头晕不已,更兼适才窦建安引发内伤,他伸手指着她,怒目圆睁,想要说什么话,却说不出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回手痛苦地抓住咽喉部位,扑通一声重重跌倒在地,昏迷过去。
“哼!”赵菲儿冷笑一声,用力扯下粉红纱幔,将之撕裂成条,将窦建安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费了九牛二虎的力,她好不容易干完这件大事,探手去他衣襟中掏来摸去,终于被她掏出一个小锦包裹,毫不迟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那块昔日他强塞给她的金铜令。
赵菲儿失望地将金铜令随手一丢,又去搜他浑身上下,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回竟被她搜出数块古旧的玉牌和一个血玉风镯。血玉凤镯本就是赵菲儿之物,她立刻将之揣进自个儿怀中,再拿起玉牌仔细端详,从上面精美的龙浮雕和其余字样判断,这数块玉牌应该是朝廷调遣各路兵马的重要兵符。
赵菲儿喜得眉花眼笑,用锦帕包好兵符,顺势取过那块金铜令一并包上,立刻冲出房外,寻了一棵梅树,以十指刨开冻土,挖了一个小坑,又重新掩埋好。
她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发现****的双脚已冻得失去知觉,她呼哧喘息着就地坐下,抓起冰雪揉搓双脚,好不容易使双脚恢复了一点知觉,她起身攀着梅枝,仰望漫天星斗,却见一名黑衣人身形如大鹏,悄无声息掠过梅枝琼树,竟没惊落一瓣寒梅,一丝飘雪,落身在她面前。
“晁大人!”赵菲儿微一错愕,心间漫过一丝慌乱,不知适才自己所为,有没有被他发觉。她镇定一下情绪,抿嘴一笑,对他盈盈下拜。
来人正是晁不错,他听赵菲儿如此称呼他,不由一愣,旋即点头微笑道:“赵景洪的女儿,果真聪慧过人,竟能一下猜透老夫身份。只是夜深寒重,你为何不在房中歇息,却在此处发呆呢?”
“回大人的话,”赵菲儿恭敬地跪伏雪地上,小心翼翼斟酌词句道,“菲儿今日冲撞了静安郡主,惹太尉大人发怒,罚菲儿在此承受风雪寒苦,以示惩戒。”
“这可是安儿的不对了。”晁不错脸色一凝,袍袖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恰到好处涌到赵菲儿身前,将她身子托起,“老夫已和他言及,今日之事系静安郡主有意害你,让他无需对你动怒,他岂能不听为师的话,还对你施行惩戒?老夫正好有事寻他商议,你且随老夫进房去,老夫劝他不再罚你便是。”
赵菲儿听他此话,吓了一大跳,见他已转身朝房舍行去,唯恐他发现窦建安已被她制服,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以菲儿之见,晁大人还是莫去见太尉大人的好。”
“为什么?”晁不错威严地转身,眸光犀利地投向赵菲儿,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低下头去嗫嚅道,“太尉大人他……他……陪静安郡主去了!”
“哼!”晁不错冷哼一声,沉吟片刻,吩咐赵菲儿,“老夫尚有用你之处,如此天寒地冻,你在雪地里呆这一夜,万一冻坏身子,岂不麻烦?你且进此房中歇息,若他生气还要罚你,你只管说是老夫让你进去的便是。”
“多谢晁大人!”赵菲儿乖巧地施礼,心里暗想,这位老太常寺卿话中藏话,难道因为她今儿下午为他的画题跋精妙?事情应该不止如此简单,她美眸流转,若有所思看向他飘然远去的身影,忽然明白过来,他定是因身染沉疴,有求于她,不由绽开一抹笑纹,兴冲冲转身进房。
“啪!”黎明时分,精舍中的卧房中传出一记响亮的鞭声,旋即响起赵菲儿怒火低蕴的声音,“挺着装什么死?还不赶紧睁开眼来!”
“贱妇,你找死!”接着是窦建安咬牙切齿地怒骂,“从今天起,本太尉中断为陛下的驱毒治疗。”
“你敢,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该是你哭着来求本夫人的时候了。”赵菲儿不无郁闷地丢开长鞭,这是她早先从窦建安袖中搜出的。她发觉自己拿鞭子抽打窦建安取得的效果,远不如用针扎来得有用,遂烟眸泛寒,怒意凝聚,手拈银针,过去拉开他衣袍,对着他肩井穴一针扎去,顿时使窦建安半身麻木,还不解气地冷笑,“叫你尝尝本夫人腊肠拈针指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