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世安候大人?”赵菲儿欲挣扎脱离开窦建业的怀抱,身子却昏沉无力,难以动弹,她依稀记得在太尉府后门昏倒前,是这个男子开门救了她,她舔舔干裂充满血泡的唇,“谢谢你救了我!”
“昨夜本候刚要扶你入府,二弟却匆匆赶来,将你送至此地,我没帮上你什么忙,夫人无需言谢!”窦建业不带半分烟火气的白皙圆脸歉疚一笑,一想到窦建安看到他怀抱赵菲儿走进门里的凶狠模样,这会儿都感到心有余悸。他谨慎地回头四处张望,然后从袖中快速掏出一粒药丸,递到赵菲儿唇边,低声道:“本候不通医理,但知夫人苦于病痛,无以为解,请夫人先服用一粒五石散,纾解痛苦,其余需用何药调理复原,夫人给本候药方,本候当暗中为夫人送来。”
五石散具有兴奋之效,虽不宜服,但可发散纾热,抵御严寒,减轻病症,赵菲儿此时病重,不做二想立刻服下,昏昏沉沉地想,原来她是被窦建安带到柴房,衣服是那个恶人替她换的,医箱不用说,也是他收走了,他想通过疾病之苦来折磨她,她又岂会如他所愿呢?嘴里下意识地道:“多谢大人,请大人帮小女子取麻黄、杏仁、石膏、甘草、板蓝根、黄芩、鱼腥草、芦根诸药,煎取药汁……”她正说着,柴房外的雪地里隐隐传来脚步声,窦建业警惕地放开她,低声道:“有人来了,本候不宜在此多作逗留,夜深再来看你。”说毕不待赵菲儿回答,他迅速拉开柴房的门,像兔子般倏然窜到柴房背后,躲藏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彰显来者的极端愤怒。来人径直进入柴房,一身冰寒之气使得整个柴房中气温更低。
“贱人!你竟敢使用巫蛊之术,谗咒静安郡主,使她获病性命不保!”窦建安怒不可遏冲向赵菲儿,大骂着倏然扬起手上马鞭朝赵菲儿双腿挥去。他学聪明了一点,要想不一不小心将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折磨死,一定不能鞭打她上半身。
眼看长鞭飞来,赵菲儿无可躲避,咬牙闷声撇过头,硬受了他一鞭,死也不再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一面。
意料中的凄厉哭号并没传来,窦建安惊愕地望着大异往常的赵菲儿,见她长发纷乱纠结,其间夹杂不少枯枝败叶,脸色苍白,双颊却透出异常妖艳的绯红,呼吸急促得使小巧鼻翼不停煽动,双唇起满血泡,却倔强地紧抿着,眸光充满决然的愤恨,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就如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看到她愤恨至极的眸光,他不由心头一紧,无端的感到气虚,旋即怒火更炽,又高高举起鞭子。
赵菲儿却怒喊一声“住手”,或许是五石散的药力发散,使她亢奋起来,她翻身跃起,扑过去双手托住他高高扬起的手臂,不令它朝自己身上落下。双腿和手掌传来的剧痛使她的神智清醒无比,她冷笑着,气愤地质问他,“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你欺凌我羞辱我,让我怀上你的孩子,却将我无情抛弃,使得孩子苦被流落倒也罢了,静安郡主如今怀上你的孩子,眼看又要流落了,母子性命不保,你不赶紧去延医救治,反而跑来找我大吵大闹。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比铁石还硬?”
“你说什么?孩子?”窦建安的眸光从狐疑到震惊,突然一把抓住赵菲儿的衣襟,将她整个人提起,和他面面相对,瞪视着她的双眸,难以置信低问,“连我都没发觉她有了身孕,你怎会认为她怀着孩子?”
“很简单,因为你浸毒太深,心太狠太无情,无论你多么会使毒用毒,你只会害人死,岂会救人生?”赵菲儿悠然看着他瞬间变黑的脸,咧开嘴笑得无比畅意,“而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是一个医者,我的使命就是拯救众生,让患者如何脱离病厄,延年益寿,开心活下去。即使如皇后娘娘那般用尽心机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我都会出于哀悯而救她脱离苦厄,而不是像你这样,怎么用尽心机,算计让别人死!故而,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担保,我从没对任何人行过巫蛊谗咒之事!”她倏然翻脸,双手猛然将他身子一推,脱离他手掌的控制,眸光冰寒地回瞪他,“别以为老天没长眼,你缺德事做尽,不会遭受果报,如果你继续怙恶不悛,戕害无辜,你将落得子孙夭折,自身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竟敢如此诅咒我!”窦建安被赵菲儿的恶毒咒骂气得七窍生烟,他刚得到静安郡主被赵菲儿恶整晕倒的消息,气得丢开内外上下一堆堆的事务,拍马奔回太尉府来驯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尚没去看一眼静安郡主。
但赵菲儿如此一说,他虽愤怒,亦谨慎地回想起静安郡主这两日的确身子屡有不适。因他前些时日一向在养伤,一直未与静安郡主同房,静安郡主屡有怨言,前数日他陪着静安郡主酗酒玩乐,久未行房事的两人未免放纵了些,使她这几日总是恹恹的,说腰身酸疼发坠,头晕耳鸣,他虽担心,但得知是静安郡主来了月事后的正常反应后,遂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了。但他倏然想起,在他被刘晋所伤之后,静安郡主此次月事之前,中途的确断了月信,果真如她所言,她怀了他的孩子……他的眸光深邃起来,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心里倏然明悟到什么,急慌慌推开赵菲儿,身形一窜,已从柴房中消失了踪影。
“哼!”赵菲儿冷笑一声,胸口一阵发闷,就觉透不过气一般,捂住嘴低咳不止。待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头来,却看到门外窦建业缩着脖子,如怕见猫的老鼠一般,一边轻手轻脚走过来,一边还十分谨慎地四处张望。
她走回柴草堆上坐定,对他招手笑道:“这人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你甭怕成这样,进来吧!”
窦建业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从脸红到脖子根,讪讪笑着进门对赵菲儿一揖道:“时候也不早了,本候还是速速回去,帮夫人取药熬煎送来调理身子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