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如此有心,妾却之不恭了!”赵菲儿放下药篓,荷锄自去寻上佳三七人参之属,漫不经意笑道,“王爷不识牡丹药性,只因心怀朝堂天下,岂会操心贱医药草末技?牡丹苦寒,有凉血散淤,活血通经之效,用途颇广,可制桂枝茯苓丸,用于淤血经闭,肿块积聚。大黄牡丹汤,用于肠痈腹痛。清热地黄汤,用于热入营血……”赵菲儿说着说着,突然停下话儿,意甚惆怅站立起身,眸光凝望远方,微微叹息。
刘显走到她身后数步之遥站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远起伏山峦,亦叹息一声,意甚惋惜地道:“夫人医术过人,胆识非凡,若是行走天下,悬壶济世,该救得多少苦受病厄荼毒的女子,却被拘于深宫消磨岁月,难得自由,无所作为,可惜啊可叹!”
刘显此话,说到赵菲儿心底里,她闲来回顾昔年之事,但觉平生最快意的日子,莫过于在始平开女医馆那段岁月,虽忙碌却充实,无需依靠谁过活,累得吃饭睡觉都不得踏实,许多的情事烦忧反而都可以抛诸脑后。
刘显见她一脸寥落,沉默不语,跨前数步,来到她面前,深施一礼,澄眸如秋水,忽魅颜轻笑,身形一转,如变戏法一般,回身时手上多出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递到她面前:“夫人正当妙龄,本该开怀无忧,岂能****深锁眉头?小王见夫人如此郁郁寡欢,好不心疼!可否抛开心结,与小王一起逍遥世外,快乐悠游?”
赵菲儿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玫瑰,花瓣上露珠尚存,显是刚采摘来,却被他藏得如此小心,丝毫未见损坏,不由动容,抬眸看着他,接过他手上花儿,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王平生没别的本事,但想一生一世对一个人好,让她时时开心,幸福度日,自信尚能办到。”刘显难得抓住和赵菲儿单独相处的时机,连忙大献殷勤。他大袖一挥,将手一展,手上凭空钻出一只翠羽红嘴的鹦鹉,在他手心拍打双翅,梳理翠羽,一掉头看到赵菲儿目不转睛望着它,小嘴微张,脸上浮出赞叹的笑容。它倏然飞到赵菲儿肩头停下,连声地叫:“镇国夫人金安!”
“你教它的么?怪有趣的小家伙!”赵菲儿开心地笑起来,将玫瑰放入药篓,伸手去抓肩头鹦鹉,“这爱物儿可有名字?”
“它叫爱哥!”汝阳王脸上浮起几分调皮促狭的笑意,伸出指头去逗爱哥,对它轻吹口哨。两人的手一前一后伸出,刘晋出于有意,手碰上赵菲儿的纤手。她的脸微微一红,纤手朝后缩去。
爱哥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轮番看向两人,最终一拍翅膀,自动飞到赵菲儿的手指上,往来转动身子,拍翅欢叫:“菲儿妹妹我爱你,菲儿妹妹我爱你!”
赵菲儿脸更红了,慌忙将手一收啐道:“你这坏鸟,全没正经!”
刘显也一脸晕红,颇为羞涩。他本生得比刘晋还俊俏,笑容湛湛,如三春暖阳;眉目传情,羞涩更添妖魅,风流之态与众不同,极为勾魂。他顺势抓住爱哥,作势轻拍它的小脑袋:“小爱哥,你第一次参见镇国夫人,怎可胡乱说话?平素本王教你的那些话呢?速速说来!”
“爱哥参见镇国夫人,愿夫人天天玩得开心,过得舒心,睡得安心,还有,夫人千万要记得对小王上点心!”爱哥跳上汝阳王的玉冠,蹦跶着振翅仰首欢叫。
这爱哥儿太直白了,不分好歹地将它主子的坏心思又供出来。赵菲儿又气又好笑,努力憋住笑意,将身一扭不理刘显。
刘显脸儿越红,陪笑转到她身前打躬作揖:“夫人别会错意,爱哥请你给它赏点心。”
“哦!”赵菲儿虽知他是在自圆其说,亦不好说破,就势笑问,“难为它给本夫人请安,可这会儿本夫人上哪儿找点心赏它?”
“爱哥是小王特意驯来送与夫人的。”刘显将爱哥从玉冠上取下,双手捧着递给赵菲儿,潋滟眸如丝,含情语更柔,唇畔魅笑晕染,暗动佳人魂,“夫人此刻没点心赏它不要紧,若夫人愿跟小王同回洛邑,一切供养,不比皇城宫中稍缺。”
赵菲儿觉他话中有话,呼吸一窒,气息稍乱,不肯接过鹦鹉,笑靥虽犹在,眸中却透出丝丝警惕,曼声而言:“王爷既将爱哥送给本夫人,当着它又胡言乱语,难道不怕它回去对陛下乱说一气,惹得陛下发怒,又责你板子?”
刘显眸光一黯,满脸春风尽失,恼意横生:“陛下不分青红皂白,只要心里不痛快,臣属们就要遭殃。唉!真可谓伴君如伴虎,时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宫中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小王恨不得肋生双翅,早归洛邑。”他一抖袖,就如变戏法一般,爱哥从他手上凭空消失,他对赵菲儿展袖长拜,意甚诚恳地道,“小王对夫人意有所请,却不知夫人可愿帮衬小王一二?”
赵菲儿眸光一转,不置可否。
汝阳王续道:“小王在洛邑闲散自在惯了,奉旨大婚入觐陛下,却不料处处受天子与太尉所制,王妃没娶成,如今反而被拘长乐宫,秋风为伴,孤影自怜,徒留天下笑柄,自身安危堪虑。小王久羁皇都,心怀家国,有意私归洛邑,却心牵夫人,难以遽舍。幸而上天垂怜小王对夫人朝思暮想之情,有意成全,今日终于让小王在此幸逢夫人。小王临别,唯求夫人偕归。夫人若愿成全小王仰慕之情,此心当如昭昭日月,长随夫人左右,四时供养,敬献无缺,甘为夫人驱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汝阳王话说于此,其意大白,赵菲儿大惊失色,后退数步:“汝阳王欲今日私自逃归洛邑吗?”
刘显微微一笑,深情望着赵菲儿再拜,若有所待。
赵菲儿转眸望向远处宫卫长所在,却见他们横七竖八躺在树荫下,心感不妙,再看那两名站在野藤之外的宫卫,他们已转过身四处警戒,如临大敌。
刘显微笑道:“他们本是小王的侍卫,适才潜踪跟随夫人的侍卫之后,已伺机悄然将他们弄昏。”
赵菲儿又惊又怒,凝眸恨声而言:“原来王爷早有图谋,预先安排好一切,无非等着本夫人上钩。既如此,王爷又何必惺惺作态,假意求肯本夫人?还不如直接动手掳人,来得便利!”
刘显闻言,眸光黯然,摇头苦笑:“夫人心中,小王是那等莽撞粗汉,倚强凌弱,欺男霸女的吗?小王不舍夫人,但问夫人可愿甘心随小王远走高飞,岂敢强掳胁迫夫人成全小王满怀爱慕?”
赵菲儿听他如此说,心里稍安,但此时情形对己不利,沉吟片刻,她只得泛泛安慰他:“陛下对王爷并非不念手足之情,王爷行事还该多体察圣意,反躬自省。待陛下消了气,自会放王爷归国,何必铤而走险,更惹陛下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