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金暮云,楼台叠影,红枫黄花秋意氲。霜月乘清风,飞云渡鸿影,溪山黯黯叶落轻,寂寞谁知音?
天涯倦客,何处乡国?旧欢新怨皆成空,凭谁琴瑟酬相悦?山路恨断秋瑟瑟,哪堪愁绪千千结?
风动绣帘月窥人,河汉渺渺夜深沉。钗横鬓乱心念谁,枕上辗转梦不成。屈指暗数玉漏尽,起身推窗远山横。桂魄流光琼楼寒,起舞徘徊孤影恨。
骊山山势逶迤,树木葱茏,美如绣锦,景色绮丽,远在西周幽王即在此建骊宫,汉皇修缮一新,如今称为离宫,内引天然温泉修建池馆,可供天子、后妃、太子、大臣等洗浴健身,对太子章的身体大有裨益。
再美的风景,再好的池馆,对赵菲儿而言都等同虚设。蛰居半月,太子章很快将养得身体强健,她却心事重重,难续欢梦,熬不尽孤灯残影秋声悲,落得人比黄花瘦。
倏忽重阳将到,刘晋驾临,一则趁着出巡之机点兵秋猎,亲自考校太子身边应试诸武职官员,另为接归赵菲儿与太子章。
赵菲儿从刘晋口中获知自她走后,窦皇后如变了个人一般,****讽诵佛经,轻言细语谨言慎行,处处揣摩迎合刘晋心意,宫中上下晏清,反令他心生纳闷。他稍一查问,方知是赵菲儿请定慧法师讽劝之功,不由大喜。适逢定慧法师在宫中开坛布法,他遂趁着秋猎接归赵菲儿,一并聆听佛法获益修身。
赵菲儿整理行装,带着太子章跟随刘晋一行下山,来到驻扎山脚下的军营。此时营中武将云集,热闹非凡,众将士无论出身贵贱,但论人品与本事,比试弓马武艺,演练排兵布阵。因赵二柱角逐太子少保一职,故而他亦有数场比赛需要参试。
太子章入得军营,处处大感稀奇,连明晃晃的大刀长剑,都想抓来做玩具。可惜他年纪幼小,如何拿得动诸多兵器,反逗得刘晋哈哈大笑,兴味盎然亲自抱着他四处游逛。
刘晋此番出巡,带有耿晏儿和王喜两女跟随,王喜年纪虽幼,自承龙恩颇得圣眷,得封娙娥,爵比关内侯,俨然已成气候。有王喜跟着刘晋左右照顾太子章,赵菲儿难得清闲。她最近寝食难安,身体清减,行了这一程,早已疲倦,去刘晋特意为她安排的后帐歇息。
没成想山中清静,赵菲儿难以成眠,军中聒噪,她反而睡得踏实,一觉醒来,军中号角齐鸣,已是第二日清晨,军士晨练已毕,凝烟侍奉她梳洗,申姤送上早膳。军中食物粗粝,早餐无非窝窝头配青菜稀粥,赵菲儿自幼清寒度日,未觉其苦,怡然用毕早餐,去看太子章。
宫婢掀开帐幕,王喜得到禀告,匆匆出来对赵菲儿见礼,陪着她去探视太子章,且走且低声笑言:“太子殿下昨夜玩得兴起,睡得晚了,此刻尚在眠中。”
赵菲儿问过太子章饮食起居,过去站在软榻前见太子章睡梦中,小脸红扑扑地,惹得人生出想咬他一口的念头,又见他小嘴微张,嘴角流出一线口涎直达腮下,不禁失笑。王喜定睛一看红了脸,握着手绢替太子章轻轻拭去嘴角口涎,从被中取出他的小手仔细放好,请赵菲儿查脉。
赵菲儿替太子章查过脉,并无异常,适逢阿福过来,奉圣谕请赵菲儿去观看赵二柱的比试。赵菲儿亦有此意,叮嘱王喜着意照料太子章,戴上帷帽随着阿福去比试场。
旌旗蔽空号角鸣,笳鼓喧天南卫营。胡骑远遁烽火熄,汉皇练兵岂暂停。少小投军万里行,赳赳雄姿气象新。列侯纷争太保职,刀光剑影求功名。
刘晋大马金刀高坐大帐之上,身着金甲戎装更添英武,两旁数位将官雁然侍立。赵菲儿入帐见礼毕,刘晋命她到帅案旁坐了。她游目一望,那数位将官中只认得燕雪胤和耿敬忠两人。外面响起一通鼓声,勒马而立的参赛武将逐一拍马入场。
此番武将角逐太子太保和太子少保之职,前面已比试诸场,胜出武将不过八人,其中四人角逐太子太保之职,赵菲儿看到其中有董孟舒,其余三将却不识得,便知太子太保一职非他莫属。另外四人,角逐太子少保一职,待他们上前行礼,赵菲儿逐一看去,不由回头看向刘晋。适才不知是她眼花还是何故,竟然看到耿晏儿跨骑白马,身着盔甲,手握一杆长枪,赫然立在赵二柱之侧。赵二柱一身戎装,骑了一匹膘肥体健的枣红马,手握长戟,马背两侧驮着十来支短枪,英姿焕发勇武逼人,意甚轻蔑地对身旁耿晏儿撇嘴。耿晏儿则不服气地扬头怒视他,一脸挑衅。
“陛下,”赵菲儿担忧地看向刘晋,疑惑低问,“耿昭仪为何会来角逐太子少保一职?”
刘晋头疼地看一眼耿敬忠,示意他回答赵菲儿的提问,后者跨步上前,一脸苦笑:“末将这小妹,自幼在家里宠惯了。平素一副乖乖娇女样,真和谁较真犟劲儿上来,一定要分个输赢才会服气。不知赵副丞如何惹了她,前番她闹性子绝食,末将遣内妻入宫劝她,她听说因上次末将扰了夫人,末将之弟被陛下取消竞选太子少保一职的资格,便闹着要来和赵副丞一试高下,若她赢了,太子太保之职自然归末将之弟。”
赵菲儿点头恍然,想必刘晋因羞辱了耿晏儿,致使她绝食,也心生歉疚,故而答应了她这个荒谬的请求。
场上鼓声如雷,激得人耳热心跳,血脉喷张,比试开始。一开始是角逐太子少保之职者比试,四将抓阄捉对厮杀,耿晏儿对上一员耍大刀的悍将,手上一杆长枪吞吐闪烁,舞得如梨树飘雪,水泼不进,那耍刀的悍将虽刀法大开大合,身手不弱,但比耿晏儿的枪法相形见绌,堂堂七尺男儿竟处处受制。
赵菲儿见她平素一介弱女,到了比武场上竟换了一个人一般,勇武过人,枪法出众,暗生敬佩,转而担忧赵二柱能不能打败她?如此想着,她的眸光追上拍马与一员猛将在场上呼喝驰骤的赵二柱。
不知是被人有意动了手脚,还是赵二柱运气不好,他所对的猛将,跨骑一匹汗血宝马,手舞双锤,一看便知其力抵千钧,勇不可挡。赵菲儿见状,一颗心霎时为赵二柱揪紧。
两人对势,彼此心生忌惮,皆一脸凝重,拍马倏然而过,出招试探。那将嘿然一声,舞锤砸向赵二柱,赵二柱画戟不敢硬接那将双锤,一纵马缰身子倏然滑下马腹,使他一击落空,两人已各自纵马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