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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路易九世谎言与陷阱 (1)

1.被愚弄的国王

最有意思的是,在卡皮尼修士与埃斯林修士无功而返、教皇放弃与蒙古人作进一步沟通之后,法兰西国王路易九世却开始发展与蒙古人的关系,而且他的收获似乎明显比罗马教皇正面得多。

很难说这位国王是出于何种目的才努力与蒙古人建立良好外交关系,或许是想取得比穆斯林世界更多的政治优势,或许他也想拉拢蒙古帝国成为基督教世界的一员,或许还有别的考量,总之,这个问题并没有确定的答案。

公元1248年12月,率十字军进行第七次东征的路易九世,在塞浦路斯接见了两位蒙古特使。他们是代表蒙古将军额勒只吉歹而来。从《蒙古秘史》的记载来看,他曾担任过成吉思汗的宿卫;窝阔台登位大汗之后,提拔他为众那颜之长;在贵由大汗时期,他奉命率军西征。[1]

根据《元史·定宗本纪》记载,“定宗二年(公元1247年)八月,命野里知吉

[1]见札奇斯钦著:《蒙古秘史新译并注释》,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79年。

带(即额勒只吉歹)率搠思蛮部兵征西。”由于额勒只吉歹是众那颜之长,因此,拜住那颜也得服从他的命令。

换句话说,自1247年8月起,安纳托利亚东部地区、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叙利亚西北部的阿勒颇、伊拉克北部的莫苏尔军政事务皆由额勒只吉歹掌管。也就是说,罗马教皇特使埃斯林修士的出使,正好赶在中亚地区的政令交接期间,而拜住的态度未必能代表额勒只吉歹的态度。

与拜访罗马教皇的两位蒙古特使一样,这两位拜访路易九世的特使也是基督徒。他们分别叫作大卫(David)和马克(Mark)。他们带来的一个消息让路易九世大为惊讶:额勒只吉歹已经受洗!

大卫和马克带来的消息大致包括:除了额勒只吉歹,蒙古许多政要都已受洗;贵由命令额勒只吉歹保护西亚的基督徒,在西亚重建基督教教堂;蒙古人愿意与法兰西国王结盟;蒙古人想在冬天攻打巴格达,希望法兰西能同时攻打埃及,因为这两个穆斯林国家无法互相支援,蒙古与法兰西都将能获胜。[1]

由于这些消息与教皇得到的消息完全相反,因此,很多欧洲人怀疑这些消息的真实性,他们甚至怀疑大卫和马克的特使身份。然而,这两位特使的身份得到了多明我会修士安德鲁的证实。

公元1245年的春天,教皇英诺森四世曾派安德鲁修士出使累范特。这位修士参观了在叙利亚的穆斯林公国,在波斯会见了基督教聂斯托里教派的代表,他还去过伊朗西北部城市大不里士,将教皇的书信交给了在那里的一位蒙古将军。[2]正是在大不里士的蒙古军营里,他认识了后来拜访路易九世的大卫。

[1]Kenneth Meyer Setton,A History of the Crusades:The fourteenth and fifteenth centuries;Robert Marshall,Storm from the East:from Ghengis Khan to Khubilai Khan,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3.

[2]Gregory G.Guzman,“Simon of SaintQuentin and the Dominican Mission to the Mongol Baiju:A Reappraisal”,Speculum,Vol.46,No.2.

在法兰西国王路易九世看来,这两位蒙古特使带来的消息,几乎完全印证了在欧洲流传已久的“祭祀王约翰”的传说。

于是,国王立即派人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教皇,同时还分别给贵由大汗以及额勒只吉歹写了两封书信,赞扬他们对基督教的态度以及联合对抗伊斯兰教的决策。他甚至还命人赶制了一件礼物:一顶帐篷式的小型礼拜堂。据说,这个礼拜堂还装饰有一件圣物:耶稣受难时背负的十字架的碎片。他派安德鲁修士带着书信、礼物以及有关出兵中东的秘密消息去拜访额勒只吉歹。

但是,不幸的是,因为当时的交通是如此的不便,以至于虽然贵由已于公元1248年4月(阴历3月)去世,过了8个月之后,路易九世仍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那么,额勒只吉歹在派出使臣时是否知道这个消息呢?

《元史·定宗本纪》载:“三年(公元1248年)戊申春三月,帝崩于横相乙儿之地。”此“横相乙儿之地”,据考证是在今新疆青河东南,此地至亚美尼亚的距离,与哈剌和林至伏尔加河的距离差不多。

如果从传递信息所需的时间上计算,以卡皮尼修士的速度,从伏尔加河到哈剌和林需要106天时间,而专门负责传递情报的蒙古士兵的速度显然要比年老的卡皮尼更快,也就是说,最迟在公元1248年的7月份,身在亚美尼亚的额勒只吉歹将军应该已经得知贵由大汗去世的消息。

另外,既然埃斯林修士从法国里昂到拜住军营只需要59天,那么,从额勒只吉歹军营到地中海东岸的累范特最多只需要40天时间。也就是说,额勒只吉歹至少在10月份就已经派出了他的特使。

换句话说,如果蒙古朝廷能够成功封锁贵由大汗去世的消息长达3个月,那么,在派大卫和马克出发前往累范特时,额勒只吉歹才有可能不知道贵由去世的消息。但是,这种可能性几乎是零,理由是:他曾是保护成吉思汗、窝阔台与贵由的宿卫军;作为三朝元老,额勒只吉歹必定耳目众多。

于是,我们或许可以作出一个推断:既然安德鲁已经证实了大卫和马克的蒙古特使的身份,那么,已经知道贵由大汗去世消息的额勒只吉歹,很可能确实是派了这两位基督徒出使累范特。然而,或者是额勒只吉歹授意,或者是两位使臣自作主张,总之,他们隐瞒了贵由去世的消息,而他们向路易九世传递的这些好消息,或许只为达到一个目的,说服十字军攻打埃及。

他们的这个目的达到了:路易九世果然率十字军进军埃及。

公元1249年6月,十字军很快就攻下了埃及的达米埃塔港口。这个港口位于开罗以北200公里处,处于地中海与尼罗河交界的地方。接下来,他们经过尼罗河朝开罗进军,但是并不顺利。

此时,阿育布王朝的苏丹去世,而后发生政权动荡,最终是马穆鲁克苏丹上台。公元1250年4月6日,在法里斯库尔战役中,路易九世率领的十字军全军覆没,他本人也成为埃及人的俘虏。[1]5月8日,在支付了40万里弗(当时法兰西一年的财政收入为25万里弗)的赎金,归还达米埃塔港口,并发誓永远不再踏足埃及之后,路易九世才被释放。[2]

然而,路易九世对埃及的进军,并没有成为额勒只吉歹的机会。按照他原先的想法,路易九世进军埃及的同时,他将率军攻打巴格达。然而,贵由去世所引发的宫廷争斗,使其进军巴格达的计划完全搁置。

据牛津大学历史学教授泰尔曼考证,安德鲁修士在拜访了额勒只吉歹之后,带着路易九世的书信和礼物去了蒙古朝廷,并得到贵由的皇后斡兀立·海迷失的接见。

[1]Abu al-Fida,Tarikh Abu Al-Fida,The Concise History of Humanity.

[2]Bohn,Henry G.,The Road to Knowledge of the Return of Kings,Chronicles of the Crusades,AMSPress,1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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