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唉,这不是你的过错。学生不爱学习,毕业出去才知道文化水平太低而后悔
莫及,唉。”
钟馨反驳:“我们专门从事职业培训,没有教给学生相应的社会生存所必备的技
能,让他们不能学以致用,我们是有责任的。”
“你们不是开设操作课了嘛?”
钟馨苦笑着:“都是什么课?板布,毛巾叠花,这算什么?商业学校就应该开设
能适应社会需求的课程,比如市场预测、市场趋势分析、市场管理,组织学生到社
会上搞实地调研,参与社会需求的决策。这样才能把学生的学习兴趣调动起来,也
只有这样,学生才能学到有用的知识。可是你看现在……”
“你口若悬河考虑后果了么?”左老师说,“你刚才说的,我们学校理论课教师
不是也上了嘛?”
“理论课在教室拿着课本,照本宣科。这样上课,学生不爱听,老爱睡觉。我
们只知道对学生进行处罚,却不愿对自己的教学方式进行检讨,如检讨学生上自己
的课为什么爱睡觉;他们不愿意进行检讨就算了,还在背后数落学生不懂事,说学
生懒。说实话,我真的看不惯。”
“哎,小心隔墙有耳。俗话说,一种米养百种人,有这种现象也不奇怪。”
钟馨感慨地说:“不是我说怪话,看看我们的卫生间,水龙头经常不关,这水一
流就是整整一个晚上,甚至白天也不断地流。”
左老师注意地瞥了钟馨一眼。
“每次我见水龙头大开,水哗哗地流,就赶快把它关上。还有我们教室的日光
灯在大白天,即使教室里没有一个人,也这样让它亮着。教师是一面镜子,我们的
一言一行学生都看在眼里呢。”
“我每次上卫生间都关好水龙头。”
水龙头的事,早就是老生常谈了。钟馨从到学校开始,她就发现这个毛病,只
不过最近这水越流越厉害,白天黑夜、通宵达旦地流,楼上楼下的人却习以为常,
学校领导也视而不见,就钟馨自个儿在那里堵心;只要路过楼梯口,看到就赶紧进
去把它关上,可一转身,笼头不知被谁打开又不关上了。
“唉,嫌脏呗,所以,不管水怎么流,就算是通宵达旦地流,也没人关水龙头,
反正又不用他们付水费。”
“都麻木不仁了。可这样长明灯、长流水,我觉得这简直是犯罪。”
“犯罪?这还达不到犯罪的程度。”
“你以为只有杀人、抢东西才算犯罪吗?不,如果我们的国民没有爱护公共财
产的意识,我们的国家就会有危险。别以为我们有九百六十万的土地就认为我们地
大物博,不是的,我们的自然资源按人均分配的话,在世界上远远被排在后边。我
们人口太多,我们只有节约能源,爱护环境,这样,我们的国家才有希望。”
唤醒国民爱护自然,节约资源的意识,是多么迫切啊。本来就钟馨所在的岗位,
她是可以利用工作之便培养学生们这些意识的,而她也尽其所能做了,可惜她个人
的力量太过薄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钟馨,”左老师感叹地说,“也许看惯了,都麻木了。你现在这样一说,我也觉
得太过分了。”
钟馨下班回到家里,儿子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了看,调皮地笑了笑,说:“妈妈,
你下班回来啦?”
“是。”
母亲正在厨房做晚饭,一见钟馨就命令道:“快去看你爸爸,给他喝点水。”
钟馨放下拎包,换上家常衣服。她端来开水,把父亲搀扶起来喝水。儿子拿着
本书过来,他缠着钟馨:“妈妈,你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当然先有鸡了。”
儿子调皮地歪着头,笑容可掬地说:“可是,没有蛋又怎么有鸡呢?”
“这个嘛……”钟馨语塞了。
儿子幸灾乐祸地说:“哈哈,回答不上来了吧?嗯,是不是?”
钟馨反问:“那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啊?”
“妈妈,这是一个IQ题。”
“IQ题?什么IQ题啊?”
儿子颇为得意地说:“什么是IQ题都不懂啊?IQ题就是你自己怎样理解就怎样
认为的意思。”
“怎么回事?”钟馨不理解地瞪着眼,“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你怎么理解
就怎么认为啊?”
儿子笑起来,依偎着钟馨:“妈妈,这是我们老师说的。”
母亲把晚饭做好了,走过来说:“老师怎么能问这种问题?没有鸡怎么会有蛋
呢?当然先有鸡了。”
钟馨白了母亲一眼:“没有蛋又怎么有鸡?”
母亲一怔。
是啊,这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至今科学家也没能解答。钟馨常想,在宇宙中,
万物都是有根的,可人类对宇宙的知晓太少,远远不能满足要求,如果谁能发明一
种药,吃下去就能药到病除,既把父亲的病治好了,那个人又能发大财,更能造福
人类,成为人类的大救星。又或者,能让人类的牙齿像老鼠那样,不断地生长新牙,
不受乳牙恒牙制约,那多好啊。
钟馨非常欣赏那些学无止境的人,也钦佩在田里默默挥汗如雨劳作的普通人,
不管哪一种人,他们都是社会的栋梁。
钟馨说:“不知道就先别下结论,我正和乐乐讨论这个问题哩。”
“哎哟,”母亲故意掩饰狼狈地说,“我也不知道,不管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现在
还是先吃饭。”
儿子坐在饭桌旁,头埋在碗里大口吃饭,吃得又快又香。
母亲边给父亲喂饭边说:“乐乐,你要多吃菜,别光吃饭把菜留到后面才吃,要
吃一口饭,再吃一口菜,不要喝那么多的开水……”
儿子只顾埋头吃饭,不吭声,母亲顾自地说:“听到没有?乐乐,外婆不是说了
吗?要多吃菜。”
“知道。”儿子放下饭碗,打个饱嗝站了起来。
“哎,怎么不吃了?”母亲十万火急地冲到儿子身边,“要吃饱,你吃饱了吗?
是不是还没吃饱啊?”在母亲的眼里,儿子吃得这么快肯定是没吃饱,她不放心地
拉着儿子连声追问。
钟馨收拾碗筷:“乐乐饱不饱,他自己不知道吗?”
母亲怀疑地问:“只吃了那么一点,真的饱了吗?”
“他如果饿,自己不会找吃啊。”
母亲走到儿子身边,手抚着他的头,怀疑地问:“可是,乐乐,你告诉外婆,你
吃饱了没有?”
“饱了。”
“饱了?可外婆见到你只吃了那么一点啊。”
钟馨不耐烦地说:“你煮多少饭自己不知道啊?乐乐把一大半都给吃了,你还怕
他不饱,那以后煮饭再多放一倍的米吧。”
母亲自言自语道:“哦,我刚才煮的饭不少,乐乐应该吃得饱了。乐乐,你告诉
外婆,你到底吃饱了没有啊?”
“你够了没有?”钟馨生气地叫了起来:“你除了吃饭,是不是应该多关心别的,
人得有思想、思想。”
话一出口钟馨就沉默了,这种问题不应该苛刻母亲,母亲为这个家操尽了心,
早已劳累过度,不能再给母亲施加压力了;至于思想这类问题应该由自己担当,也
应该是自己的责任,别把什么都往母亲头上扣,自己真是不孝啊。
母亲说:“饭都吃不饱还能有什么思想?”
钟馨默默转身回房间,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