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讲授新课之前，先复习上节课的内容。上节课，我们进行了面点基本功训练，
大多数同学是比较认真地完成的，要知道，面点技术除了要了解面点的工艺，最重
要的就是基本功。想一想，没有扎实的基本功，给你最好的材料，也不可能做出合
格的产品，相反还会糟蹋材料。但基本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要有足够的耐
心，有的同学不耐烦了，老问我什么时候实物操作。我告诉你们，基本功掌握得快，
上操作就快，掌握慢，实物操作就慢。”
“还等多久啊？”
“你的意思是如果基本功不过关，就不给我们上实物操作？”
“太过分了，我们都交了实习材料费的，凭什么不给我们操作？”
“咳，你还不知道啊，这个学校就是这样，说什么掌握基本功才上操作，全都
是骗人的鬼话。学校是想骗我们材料费。”
“红案老师都没有这样，虽然他的技术不怎么地，但他对材料使用非常慷慨大
方。”
“我原来还以为白案老师不错，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霎时间，学生起哄了，有的学生在课堂上乱走动，有的干脆看杂志，还有靠在
椅子上，架起了二郎腿，唱起歌来了。
钟馨严厉地说：“说够了没有？还有要说的吗？既然如此，我现在一一回答你们
的问题。”
钟馨大声地说：“在我说话之前，你们先坐好了。杨建庭坐好了，唐师适别看课
外书，陈日星把脚放下来，都坐好了。你们刚才说什么？上操作还要多长时间？这
个问题刚才已解释了，不再重复。说交材料费？是的，每个同学都交了材料费，可
我刚才也说过，面点技术讲究基本功，基本功不扎实，不管多好的材料也不能做出
合格的产品。相信你们没人乐见粮食被糟蹋吧？”
“老师，你说得对。”一个声音从后排座位上传过来。钟馨会心地笑了。
“红案课老师给你们很多实习材料，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安排的，但从你们
的桌底的材料框里我也能猜出一些。看看你们的材料框吧，里面都有什么东西？看
看教室的墙角，还有你们的桌面，堆着的是什么呀？你们浪费了多少萝卜、土豆、
南瓜！”
“什么浪费？这是练习刀工啊。”
“难道不用萝卜练刀工，用泥土练吗？”
“说得没错，我们需要用土豆、南瓜、萝卜来练刀工。可你们仔细看一看，你
们丢弃的废料里还有一些能再使用的。”钟馨从地上捡起半截萝卜，递给学生，“你
说这是不是还能再使用？”
“没错，我们太浪费了。”
“班长承认废料里确实还能再使用，可被你们丢弃了。我现在不是批评你们的
红案教师，我无权评判他的上课方式，但我有自己的原则，而且我要求你们配合我，
这样我们才能上好每一节课。”
“老师，可我们已经交了那么多的实习材料费……”
“不能因为交了材料费就可以大手大脚。不应该浪费。在座的同学当中有一些
是从农村来的，也曾经下田干农活，知道每一颗萝卜、每一个南瓜都不是轻易得来的，
都要经过辛勤劳动，不断浇水施肥。这些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我重复吗？”钟馨绷
着脸，威严地看着学生，同学们不作声了，有的把头埋在桌上，有的无聊地望着窗
外，有的打起哈欠，还有的把脚搁在椅子上，伸着两条长腿，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小声地哼起歌曲。
虽然来上课之前易姬丽提醒过她，烹饪班男生多，调皮捣蛋，很难管教，让她
做好心理准备。钟馨自己也知道，烹饪班的学生都是中考落榜生，有的在社会上瞎
混多年了，家长不放心，担心因没人管教孩子走上歧途，强迫他们到学校学习技术。
家长的算盘打得很清楚，一来让孩子学习一门技术，二来让学校帮忙管教孩子，防
止孩子在社会上瞎游荡，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真是一举两得。
虽然也有一些学生是出于对烹饪的热爱来学习的，但他们人数太少，不能形成
气候。再说学校的烹饪教师都是从社会上招聘的，没有多少授课经验，还是个北方
人，所教的都是北方菜肴，不符合南方人口味，久而久之，学生们的学习热情就慢
慢消失了，有人发牢骚，有的则无所谓，不时缺课，有几个学生甚至都没来上过课，
就连他们的班主任也难得见他们一面。
钟馨再次大声地说：“埋怨教师不好时，你们扪心自问没有？看看吧，你们现在
像什么样？上一次上操作课，没请假就不来上课；上完课了，也不打扫卫生就跑了，
你们自己说吧，这是什么行为？”
这时候，三位学生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坐下来就
不断地问：“老师说什么了？”
学生们一阵阵骚动，教室再次混乱起来，钟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位学生从
教室后门偷偷溜进来，不停地问：“老师怎么了？”
“怎么了？老师生气了，你没看老师的脸吗？”
“我刚吃早饭。”
“吃早饭？你也不看看情况，老师正在气头上哩。”
钟馨感到心凉凉的，这就是烹饪班啊，怪不得给烹饪班上课的教师总是敷衍了
事。唉，算了吧，再废话下去也许完不成任务了。就在钟馨的静默中，课堂上出现
了少有的安静，钟馨觉得可以上课了。她长叹一口气：“现在上课，今天我们学习冷
水面团的调制。”
倏然，课堂纪律又回到原点，睡觉的睡觉，看课外书的看课外书，说话的说话，
相互斗嘴的，搞小动作的，真不知道有几个听课。钟馨管不了那么多，自顾自地把
课讲了一遍就下课了。
下课了，她像逃难一般逃离教室，回到宿舍，长久坐着不动，直到方老师在门
外喊她，她才回过神来。她走到方老师的房间，方老师正吃饭。方老师问：“你怎么
不吃饭啊？”
钟馨坐下来问：“今天吃什么？”
“随便对付，吃面条。”
“这么简单？”
“晚上回家再补回来。你刚才想什么，学生惹祸啦？”
“我不知怎么办才好。唉。”
方老师笑了：“烹饪班的学生闹事了吧？”
“闹事还不至于，问题是他们上课总睡觉，看课外书，经常在课堂走动，还有
一些学生经常迟到、早退。我强调课堂纪律，可他们听不进去。嗬，总之，乱七八
糟的，什么事都有。”
“哈，不是和你说了嘛，他们班是我们学校最难管教的一个班，他们的班主任
都拿他们没办法哩，你是任课老师，你又能怎样？我和你说啊，你只要管住他们在
上课的时间里不闹事不闯祸就行了，其他的你一概不要管。”
“可是，不管他们他们就更放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上课的吗？他们在课堂上
随随便便走进走出，一点也不向我报告，迟到了还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课堂如菜
市场，嗬，这样的学生能不管吗？”
“要严厉地瞪住他们，对迟到的学生你要给予相应的惩罚，只有这样，你才能
镇得住他们。”
“可这只能让他们疏远你，恨你啊。”
“你傻啊，这样的学生你还指望他们爱你啊？别做梦了。”
“哪敢奢望他们爱我？我只要求他们能安静让我把课上完就行了。你不知道，
我讲课的时候，他们不是吃东西就是睡觉，还有人唱歌哩。”
“你第一天对他们太松了，他们才会这样。”
“总不能第一天就摆出严厉的架势吧？我做不到。”
“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这时候犹豫不决啊？不像你一贯作风。你怎么
了？”
“我没感觉我厉害呀。相反，我还埋怨自己不够果断哩。”
“刚和你接触，很多学生都怕你，觉得你很严厉，可过后却和你最亲近，不是
送笔记本就是送相册，还有鲜花，我们虽然是班主任，却没你那样得学生喜欢，所以，
你比班主任强多了。”
“学生不是很喜欢你吗？”
“当然，我上课从来没有照本宣科，都是认真备课，不像有些人拿着一本书就
去上课了。我上课的时候还能理论结合实际，所以学生喜欢听。”
“我很佩服你，现在没有像你这样负责的了。你也看见了，我们学校从领导到
普通老师天天聚在一起打牌，休息日、值班也是打牌到天亮，这沉疴已积重难返了。”
“我从来没打牌，你看他们中午不休息，打牌打到上课铃声响后才急急忙忙拿
起课本去上课。他们这样能上好课么？”
“所以，我佩服你。”
“佩服我？我们这种老实人是不受欢迎的。你和我都一样，没有后台，又不愿
拍马屁，我们是靠自己的实力在这个学校挣饭吃。”
“今天我才发现你和我拥有很多共同点。刚正不阿，疾恶如仇，不做有违良心
的事。过去怎么没发现呢？”
“过去你我虽然经常见面，可我听到不少的老师说起过你。说你易怒、性情古怪，
有很多怪癖，不好接近，加上我也没时间了解你，所以，我们没多少来往，交流必
然少。”
“你都听到别人说我什么了？”
“你不知道也罢，没必要知道。”
钟馨苦笑道：“说一说也无妨。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你不需要对我
有所隐瞒。”
“人活在世上，那能不让人说啊，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也没兴趣了解别人对我的看法，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
也有他们的生活方式。”
“就是嘛。”
“你的信的事怎样了？”
“交给校长了。”
原来徐校长接到方老师的信之后，立刻找到方老师了解事情的原委。徐校长如
此这般，让方老师看到了一丝曙光，毕竟这是头一次学校领导这样严肃认真对待她
的转正问题。她的心情非常激动，多年来所受的委屈，愤懑，无奈和绝望如火山爆发。
她泣不成声，流着泪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听过方老师的血泪控
诉，校长的脸色很凝重，这是他到学校就任之后所接到的第四桩关于转正的投诉了
（在方老师之前已有三位男老师向他倾诉同样的烦恼）。作为一名老党员，校长不忍
看到职工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来工作。这一问题如果处理不
好，不仅是教职工的个人问题，也是学校的党风建设问题。想到这里，校长感到责
任重大，他认为自己必须给教职工一个交代，重新树立教职工对学校领导班子的信
任。他即刻表示，这事他一定管到底，让方老师告诉前面三位男老师，叫他们放心
回去好好上课，他会时刻留意，一有指标即刻给予办理。
至此，方老师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把喜悦埋在心里，没和任何人透露，装
得和平时一样，若无其事，只是不了解她的人永远不知道她心中的秘密。只有钟馨
感觉到她的阴霾过去了，终于迎来久违的阳光。她真为方老师高兴，她是多么欣慰
看到方老师的笑脸啊。
“我钦佩有个性的人，不喜欢那些唯唯诺诺的人。钟馨，你呢？”
“我喜欢和有智慧的人在一起，他们能给你振奋向上的动力，让你接受最好的
帮助。我不喜欢平庸，和平庸的人在一起，思想得不到激活，生活平淡无味。”
“过去我怎么就没有发现你是这么一个人呢？”
是啊，要真正认识、了解一个人，不能仅靠外表。
钟馨想起了在一本书中看到的一段话：1。不合群者，独来独往的人，必有过人
之处。整天混在朋友之间的人绝对不可能有多大的能力。2。受周围人嫉妒，非议的
人大多具有能力。人们从来不会去嫉妒弱者。人们也不会去踹一只死狗。3。敢在人
群中发出与众不同的声音的人，敢得罪人群的人，必是有大本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