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衍坐在不远处，眯着眼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云锦川，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他突然发觉看一个人吃东西也可以这般有趣。
云锦川对大家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全无察觉，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桌子上的美食，不放过任何一种食物独特的味道。
直到实在吃不下了，云锦川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盘子里还剩下不少食物，不吃完实在浪费，不知道可不可以打包？
她用手抹了抹嘴，看着坐在一旁的墨玉衍。
虽然他刚刚款待了她一桌美食，但是私自把她留在宫里这事儿，她还没能原谅他，所以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看着云锦川已经吃完了，墨玉衍向站在一旁的婢子摆了摆手，婢子施了一礼，转身走向内间，不一会儿捧出一件月白色的粗布衣服走出来，递到云锦川的面前。
“小儿，这是给你的。”墨玉衍声音依然冷冷地说道。
“给我？”云锦川很惊讶，她不知道墨玉衍为什么会送他衣服。但是低头一看，自己这身麻布衣服实在已经旧得不像话，不仅宽大不合身不说，还有多处破损残缺，穿在身上实在不像样子。云锦川本不想收，但是这件衣服正是她所需要的，只能硬着头皮接过。
“换上看合不合身！”墨玉衍懒懒地说道。
云锦川捧着衣服，看了看四周，“换衣服？在哪儿换？难不成让她在这院子里换？”
云锦川犹豫着，站在原地不动弹，在墨玉衍和几个婢子的注视下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虽然她里面还穿着一件贴身的衣服，脱掉麻衣并不会太暴露，但是这也实在难为情，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站一个男人的面前换过衣服。
“小杂役竟然害羞了，嘻嘻……”云锦川本就长得白净秀美，此刻又穿着男装，站在那里十足一个可爱的大男孩的模样，从刚才到现在看不出一丝下层人的粗鄙，举止文雅有度。几个婢子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都忍不住调笑一番。
墨玉衍盯着窘迫不堪的云锦川，不动声色，婢子们也渐渐收了声，不敢太过嚣张。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一个婢子走上前去，把云锦川带到了内间，又微笑着走了出来。
云锦川小心查看了一番，确定四周无人，才缓缓地脱掉了身上的麻衣，把贴身衣物整理了一番，再把月白色的粗布衣服套在身上。幸好她年龄还小，身体还没有开始发育，所以不需要多加掩饰，只要换上男装，扎上男孩的发髻，就不会惹人过多怀疑。
云锦川虽然觉得自己动作很快，但其实外间已经等了一刻钟，墨玉衍的一盏茶都喝得快见了底，云锦川才磨磨蹭蹭地从里间走出来。
看到换上了新衣服的云锦川，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正喝着茶的墨玉衍从茶盏里抬起头来，眉头轻挑，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云锦川，微微怔住了。
云锦川本就外貌出众，可是裹在那身衣服里，再好的相貌也会折上三分。而且人们因为她杂役的身份，多半也不会多看几眼。
但是此刻，云锦川穿着这身月白色长衫，取掉了包在头上的麻布，梳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简单的发带系着，整个人顿时明亮了起来。哪里还看得出小杂役的影子，分明是读书人家的小公子，看起来儒雅清俊，漂亮极了。
连一旁站着的婢子都对她改观了三分，惊讶的脸上带着一丝害羞。如果刚刚她们还把云锦川当成一个普通的杂役，普通的小男孩，现在她们开始以一种男人的角度看待她，这样的容貌，长大以后不知道要迷倒王城多少少妇婢女。而她们是第一批看到云锦川这样容貌的女子，不禁觉得庆幸，甚至有一种云锦川属于她们的感觉，不忍心拿出去给别人看。
墨玉衍也打量着面前的云锦川，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云锦川被他们看得实在不好意思，就轻声咳嗽了两声，众人似乎才醒了过来。
墨玉衍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到云锦川的面前，轻声问道：“小儿可愿留下来给我喂马？”
云锦川想了想，摇了摇头。
“什么？她竟然拒绝了门主？”一旁的婢子脸上虽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惊诧到无以复加。在这王城里，还没有几个人敢拒绝清羽门门主。何况云锦川又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小杂役，大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哪个听到清羽门的名声，不争着抢着要进来，这个小杂役竟然拒绝了。就仗着自己长着一张俊脸，也未免太过嚣张。
她们屏息凝神，不知道门主会作何反应。她们不是没有见过反对门主的下场，如果门主实在不高兴，说不定下一秒面前的小杂役就要殒命在她们面前。一想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小杂役可能很快就会死在她们面前，婢子们脸上露出几分不舍。
云锦川拒绝了墨玉衍，心里也砰砰直跳。她不知道他会如何对付她。虽然没有见过墨玉衍的手段，但是清羽门的招牌她这几天听的已经够多了。她能感觉到站在她面前的墨玉衍周身散发的凉气。
墨玉衍看着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云锦川，不露声色，半晌才淡淡问道：“为何？”
云锦川也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句不咸不淡的问话，想了想回答道：“小儿虽为杂役，可人活一世，谁不想主宰自己的命运，连天上的大雁，草里的蚂蚱都可以自由来去。小儿却只能被他人左右，实在不甘。”
墨玉衍听完，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他从未听过一个下人说这样的话。多年来，杀伐决断，他习惯了居高临下地看世间之物，从来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和需求，去安排他们的命运，不需要，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们想不想要。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杂役却说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隐隐之间，还有对他私自把她留在宫里的埋怨，这着实让他讶异。
“既然这样，你便去吧！”墨玉衍转过身，淡淡说道，“只是，我隔几日便会找人去宫里找你给烈风换药，你要记得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