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又颠簸在残阳古道上,我用指尖把玩渗进车里的橘红色的日光,或许若干年后我死了,就埋在某个山头,在树底下可以自在地享受跟现在一样的安静时光。那时候,所发生过的一切事情都会随风而逝,没有悲伤,没有伤害,天地间只有一个我,孤魂野鬼的我!
纷乱的马蹄声惹的人很烦躁!我知道董氏讨厌我,她坐的那辆车紧紧地跟在后面。我甚至可以想象,她可能会时不时地掀开帘子往前面看。我心里有种不敢面对她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我问过无数次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这样!董氏没死,那么证明我和宋汝文这段关系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做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类人啊!
带女人上路,就是件非常麻烦的事。透过幂离纱,我看见槐花儿殷勤地扶着她的新主子董氏下车,摇曳生姿地往林子深处方便去了。真是物以类聚,这么快就勾搭上了。有本事的人就是这样,为了适应一个新的生存环境,无所不用其极!
我摇了摇头,轻蔑地笑了。就算再惨,我也不会向我瞧不起的那类人低头哈腰。尽管她们也瞧不起我,甚至在背后用各种难听的话来取笑我,那么我能为自己做的就是保持风度,不去斤斤计较,然后高昂着下巴走开。道不同,不相为谋!
帘子被掀开,落日的余晖晃了一会儿我的眼。宋汝文白皙的皮肤被镀上了层金光,倒显得他没有那么文弱了。我与他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别开。事到如今,仿佛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开口,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对与错,只有值不值得。而我现在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要用对与错来衡量这段错爱?我一直纠结于付出与回报不对等,那么如果我真的喜欢过他,只要曾经拥有,何必在乎天长地久,不就可以了吗?我为什么不能看开一点!
良久,久到我听见董氏炫耀的声音以及槐花儿恭维谦卑附和又响起。宋汝文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递到我手里,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将帘子放下。隔着层布,他无奈的声音传来:“听唐姐儿说你今儿没什么胃口,临行前我特意到镇上买了点你最爱吃的酸枣糕,你多少吃点吧,别饿着了。”
我说过,我是个凉薄的人,所以这包层层裹着的枣糕,让我又感觉到了他的温度。入口即化,酸枣的芳香使我的恶心感小了不少,果然啊,冷心冷肺的我,连口腔里都是冷的,为什么这甜点这么热?为什么这甜点竟然是苦的?
凉风吹过,吹散了流年,吹不散狂热的温度。我颤抖着发现,在包点心的夹层里,竟然有两张有字的纸,其中一张,那拙劣的毛笔字迹,正是我的!他,竟然将新婚之夜我们给对方写的信,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让我看。曾经的我,对这场可悲又可笑的爱情充满了幻想,傻傻地写道:君若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与我相忘江湖。我愿长相思,长相守,不相忘,不相离与君游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