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有些狼狈的看着沙发上悠闲指挥的人,瞪圆的一双眼睛:“这屋子里就没有什么比较好看的地方么?”
苏阳靠在了沙发上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摆设良久之后才开口:“窗帘还是不错的。”
“那个是白洛挑的,他说会很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初夏总感觉那一瞬间空气都好像凝结了一样,房间里是一片静寂,怔愣的了三秒之后,苏阳面色不改的继续说道:“米白色太刺眼,窗帘换成浅灰色。”
初夏在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冲着他吐了吐舌,我就知道。
初夏不去理会他的挑剔,努力的踮起脚尖,将相册钉的高一点。相册外面的那层玻璃上映射出了苏阳坐在了浅色沙发上的模样,他穿了浅灰色的羊绒衫,从那个角度还能够看得到里面白衬衣的领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香烟又装了回去。
从初夏的角度望过去,坐在了沙发上的男人安静而温柔,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手下一个不留神,锤子就狠狠的砸在了她的拇指上。
小小的一声惊呼将苏阳的视线唤了过来,初夏赤着脚站在了地上红肿的拇指上捏着一个小小的钉子。苏阳慢慢的走了过来,眉心拧着:“你怎么那么笨?”
略带着些许的嫌弃,欺身上前伸手将初夏手里的钉子拿了过来,轻轻的按在了墙上,小小的锤子到了他手里就变得无比的听话。
初夏伸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往前一寸就会贴到墙上,往后一寸便能够撞到他的怀里,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朝着自己靠拢,初夏咬唇红了一张脸,锤子落下的声响和她聒噪的心跳声融到了一起。
“这样不就好了?”苏阳轻声开口,将锤子放了下来,拿着相册挂了上去,错落有致的位置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相片上清一色是不会摆姿势只傻傻的笑着的女人,苏阳挨个望过去,说不上多好看的眉眼,微微露出几颗白皙的糯米牙,不知不觉的唇角就沾染了些许笑意:“为什么这半面是空的?不填满么?”
听到他问,初夏才回过了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小声的开口说道:“那半面是留给我朋友的,从前有很多她的照片,可是现在却一张也不剩了……”语气里带着些许的遗憾。
转过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人,初夏忙不迭的退后了两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干笑着着指了指房间:“我的新家怎么样?好看吗?”
“还行吧,至少比之前那个房子看起来好多了,除了那个难看的窗帘。”苏阳转过身坐在了沙发上。
初夏忍不住的小声嘟囔着:“一开始还说好看来着……”
两个人从下午开始就没闲过一直在整理着房间,片刻没歇过,当然,动手的是初夏苏阳动的是嘴。
天色已经渐渐的沉了下来,两个人无所事事的站在屋子里的确是有些尴尬,初夏站了起来干笑着:“我去做点东西吃。”
“又是挂面吗?”还没有等初夏走向厨房,苏阳的声音就追了过来,初夏抿了抿唇反驳:“谁说的,其实我会做很多东西的!”
“是么?”苏阳坐在了沙发上轻哼,手机不住的在口袋里震动着,苏阳将手机拿了出来,看了看上面属于一个人的十来个未接来电不由得皱紧了一双眉头,怔愣了一会儿之后点了关机。将手机装回了口袋里,装作了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慢悠悠的转去了厨房。
初夏正面对一排摆的整齐的菜出神,拿着手机不断的搜索者那些蔬菜的做法,笨拙的拿着刀在西红柿上不断的比划着。
看着碗里一块块不规则的西红柿,苏阳忍不住的开了口:“你确定是想要给我做东西吃,不是要毒死我?”
冷不丁的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初夏手中的刀一滑在自己的掌心里割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鲜红的血液混着西红柿的汁液往下流着。
看着不远处的人初夏下意识的将受伤的手往身后藏着,脸上是一抹苍白的笑意:“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好。”
“啪嗒”一声,血液滴落在了地板上凝成了妖冶的梅花模样,苏阳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摊开了,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着,直到血液不在流淌才放开了她的手:“孤儿院的孩子不是应该很擅长照顾自己吗?你那么笨是怎么长大的?家里有药和纱布吗?”
初夏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掌心慢慢的摇了摇头:“搬家的时候我以为会没用的,就扔掉了……”
苏阳眉头拧到了一起,转身离开,声音是一片清冷:“老实等着,我去买回来。”
初夏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已经转身离开了,潇洒的背影融进了外头阴沉的夜色中。初夏将厨房里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乖乖的坐在了沙发上等着苏阳回来。
仔细看着自己受伤的掌心,初夏忽的抿唇笑开,像个傻瓜一样弯起了一双月牙般的眼睛。他其实真的很温柔呢……
门被人撞了一下,慢慢的打开了,初夏仰头冲着来人笑开:“苏……南七?”笑意僵在了脸上,门外头站着的是南七,摇摇晃晃的站不住脚,将手中的包随意的仍在了地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手心里还握着半瓶没喝完的啤酒瓶子。
“新家不错啊,我去睡觉了。”象征性的和初夏打了个招呼,半眯着一双眼睛寻找着可以睡觉的地方。
初夏有些担心的走了过来,伸手搀扶着她:“南七,你怎么喝了那么多?要不要紧啊?”
南七慢慢笑开挣脱了她的手,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没关系,我没醉,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初夏仍旧放心不下,伸手拽着她想要让她坐下休息一下:“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我去给你熬些醒酒……”
南七摇晃了两下站定了伸手猛地将眼前的人推开了,外套是艳红的,一双眼睛也是赤红的,粗哑着嗓子冲着初夏喊着:“我说不要管我!你听明白了没有?”
“南七……”初夏的手僵在了半空,怔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人,左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似乎被人紧紧的握住了,一阵阵的疼痛从心尖上传到了四肢百骸。
“我说不要管我啊!”南七挥着手阻止初夏靠近,手一松手中的啤酒瓶猛地飞了出去,撞到了挂满了照片的墙上,所有定格的回忆化作了一地凌乱的碎片,玻璃下初夏傻傻的笑着的脸变得有些狰狞。
“怎么了?南七。”初夏忍不住的靠近着,指甲扣入了掌心,让原本就受伤的手掌又变得鲜血淋漓,血液顺着指缝一路往下滑着,刺目的艳红。
“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出了监狱就该去好好的生活不是么?干嘛还要回来?”一连串的问题从南七那张不断的张合的红唇中吐了出来:“为什么还要管我?说什么我养你的鬼话,初夏,你怎么那么笨呢?”
“南七……”初夏觉得鼻头有些酸,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朦胧的一片,南七在她眼中融成了一片片柔和的光晕:“南七,你怎么了?”
“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幅摸样?”南七半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初夏在她眼中变成了两个,四个,六个:“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到了现在,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和最初一样,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是……”
“我最讨厌的模样!”
原本聒噪的心脏在初夏的胸腔里好像暂停了一样,感受不到跳动,只觉得咯噔一声,心脏就已经爆裂开来了,只剩下了钻心蚀骨的疼痛。
南七抿紧了那双被化妆品描绘的艳红的唇张张合合:“初夏,我最讨厌你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很轻,落在了初夏耳中却好像一柄刀子不断的在身上划着,一字一句,慢慢的化开了皮肉穿破了骨头,烙印在了心尖上。痛,痛不欲生。
门外有人轻轻的靠在了墙壁上,手中还拎着从药店买来的东西。屋内柔和的光线将客厅里的两个人笼罩着,苏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放在了唇边点燃了,让烟草辛辣的味道一路冲到了肺里,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慢慢的飘散最终融进了浓墨一般的夜空中。
“我好不容易才将从前的事情忘了的,你干嘛还要回来?”南七小步走近了些,伸手轻轻的捧住了她的脸颊,仔细的打量着她的模样,看着她的苍白无血色的脸,看着她空洞的眸子:“初夏……”
初夏伸手轻轻的将她凌乱的头发慢慢的整理整齐了,手指触到了南七脸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痕,心脏猛地一颤,疼痛从受伤了的掌心一路传到了心底,她低声开口:“疼不疼?南七,疼不疼?”
南七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泪水将黑色的眼线融开,咸涩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唇边。太过相似的话语将他们的记忆拉回了那一天,那一天初夏也是这样跪在了血泊中,伸手一遍遍的摩擦着她脸上被割开的伤痕,一遍遍的问:“疼不疼?南七,疼不疼。”
忽的南七就伸手将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用力到初夏都觉得有些疼痛,声音都带着哭腔:“初夏,我最讨厌你了!”一遍一遍的骂着,可手中的力道却丝毫也不愿意放松,生怕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不见了一样。
初夏仍旧盯着地上那一堆瓷片,失了神,双眼是一片空洞,良久之后才慢慢的转动了眼珠子透过玻璃窗望向了浓黑如墨的夜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怀中喝醉的人已经保持着那个姿势睡着了,初夏才艰难的闭上了酸涩不堪的眼睛,疲累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苍老。
“我也,最讨厌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