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屠听厌深说,教曲煞割耳献孝,心道,如此说,也是道理。银剑一振,走上前,就要取耳。曲煞哭丧道:“爹啊,莫听他胡言,俗话说,哪个父母不疼儿,就不疼儿,未有割儿之理。”
三屠听了,又犹疑,曲煞急中生智,上前按住他剑,说道:“爹,那山下,吉祥如意,四人八耳,由你挑哩。”三屠喜道:“速取来,祥、意二人,死得早,是人头帚,头脏耳烂,不取他的,只取吉、如二人左耳。”曲煞领命,运轻功,须臾取来,三屠择一,交把厌深,说声:“有劳。”厌深捻一花,揉碎了,混真气,涂于断耳,接上去,不一刻,沟没缝消,又是一体。三屠大喜,说道:“果是灵花,这般神效。”厌深道:“此花名渡劫绛珠,天上少有,世间难寻。”
三屠又谢,就要回派。厌深道:“且慢,有事嘱你。”三屠道:“何事?”厌深道:“既投我门,不能空手,需个礼儿,以表诚心。”三屠道:“易得,我会行礼。”就拜倒,行个大礼。厌深笑道:“不是这样虚礼,是个实礼。”三屠道:“实礼也有,家中金银,尽你搬去。”厌深道:“我派卧在金山上,沉在银海中,不需金银。”三屠道:“你只说,要何物,我就奉来。”厌深道:“要个活人,我炼药用。”三屠道:“好说,我下山去,捉个来。”厌深道:“凡夫不可,需是你派武人。”三屠皱眉道:“那却难。”曲煞道:“爹,不难,那露山和院,有活人。”厌深道:“甚好,带他来。”三屠恨道,这煞星,不成器,漏我风去。因浅之功,尚未到手,倒拿了炼药。当真炼死也罢,倘厌深知道那功,学上身去,越发厉害,我等更难翻身。罢了,只把因深献他,留了因浅,可保无碍。就允了。厌深道:“着花婆随你回派,带他来。”三屠领命,携曲煞、花婆下山回派。
却说因深、因浅,在露山和院,静自调养,这日,忽闻院外人响,数人闯来。因深道:“你等何事?”那几人,怒发冲冠,喝道:“张因深,那日,你带几人,下山寻弟,半路上,转道儿,惹阴魂,害他几人没命。我等是他家眷。此事起自你,还需你来还。”因深道:“他几个,功夫不济,尽数遭屠,我只双拳,没有四手,救得这个,漏了那个,有什么法?”那几人道:“莫讲歪理,只拿命来!”因深无法,急得汗流。因浅笑道:“人死无救,覆水难收,你等就杀他,也不济事。”那几人道:“杀了他,出口恶气,我等舒服。”因浅道:“怕舒服不得,反无命活。”那几人道:“你等脉封,动弹不得,拳不挨我身,剑难碰我皮,怕你怎的?”因浅道:“你不惧我,也惧三屠。你不知,三屠留我俩不死,有他用处,你若杀了,他肯饶你?”那几人想,因浅害了曲英,三屠尚不杀他,怕确有用,就道:“好,不剑杀你。只断了房梁,压杀你,屋倒人死,怪不得我。”话毕抽刀拔剑,切梁割柱,那露山和院,就欲倾倒,他等闪出,只留因深、因浅,在内受死。
正这时,忽闻身后,三屠道:“你等在此作甚?”他等见三屠来,有些惧心,说道:“无事路过。”三屠见房摇,惊道:“屋要塌了。”花婆笑道:“不慌。”就弄真气,舞银链,卷了那几人,扔进屋去,他几个,见房塌,运气顶住,三屠进去,携因深、因浅出来。那几人哭丧道:“二掌门,也救我等。”三屠道:“救了你等,无人顶梁,都出不来。”正说间,撑不住,梁跨顶落,一气倾下,都压杀了。因深冷笑道:“甚好,死了干净,无人找我要账。”
因浅见是花婆,怒道:“贼婆,又寻爷爷事来。”花婆只笑。三屠道:“不是寻你,是寻因深。”因深道:“何事?”三屠道:“随她回山,品书读典,学些药理,造福我派。”花婆笑道:“他只胡言,是拐了你,扒衣刮皮,水蒸火烤,炼一枚人形丹。”
因深大惊,心道,事到如今,只解了封脉,方得活路,就面上应他,内里运力。这封脉法,曲家祖传,有些巧门,打通一个,另个来挡,如架屋开锁,山重水复,因深日日苦解,只破七成,今遇生死关,生出移山力,嘿地一声,真个解开,但见两只黑鸟,自背飞出,变光化影,消形灭迹。
因深喜道:“弟啊,解得封了。”因浅笑道:“好老儿,弄邪法,不破肉驱,却将鸟儿养来。”原来,这黑羽封脉,正是高明,气化二鸟,游走经络,封脉堵穴。赶得一只,另只又来,甚是难解。因深偶得诸家内力,气足力壮,兵分数路,合围赶鸟,方破此法。
因深道:“弟,我过你些气,助你解封。”因浅道:“莫急,且先退敌。”曲煞见他不惧,只是说话,上前道:“莫讲闲的,快些上路,到那烟尾山,练成人形丹。”因深道:“那丹药,需个煞人,引火闭炉,练上数日,方有煞性,内驱寒热,外避虫鼠。”曲煞听了,怒道:“小贼,只耍嘴皮,瞧我过来,教你零碎受苦!”他只道因深脉封,动武不得,平白肉躯,好受屈辱,就放胆杀来。哪料因深脉解,真气盈身,正无放处,见他来,就好施展。
曲煞纵来,一记霜飘万点,剑光嚯嚯。因深笑道:“好剑,似万鸟飞空,千鹅坠地,练了些日,有些劲道,莫慌,教你鸟归巢,鹅回窝。”话毕,掌运真气,呼地拍去。那真气,汇诸家众长,力厚劲大,龙走蛇行,变幻莫测,果将那万鸟千鹅,逼得眼凹嘴弯,翅落毛脱,一阵剑气,不打因深,反打回去。曲煞大惊,拦不住,避不开,只待受死。三屠见了,急运病脉术,箭步上前,左手劈拿曲煞,右手化解剑气,方了此难。
花婆道:“且莫打,误了正事,寻个笼子,载了因深,我好走路。”因深道:“贼婆,与我斗过,再走不迟。”花婆笑道:“小子俊俏,那人形丹,也不需练,老娘亲个嘴,吸了气,变作不老丹,作还童之用。”
因深怒道:“莫讲贱话,看打!”银剑出鞘,一记空山飞雀,刺将过去。花婆不避,手儿前探,取他剑来。曲煞冷笑道:“爹,敌剑刺来,或挡或避,才是道理,未闻空手夺剑的,花婆心浑,这一去,就要手脱指断。”三屠道:“莫讲,且看她。”但见因深剑来,花婆手绕,贴于剑脊,滑在护手,两指一扣,剑就到手。
因深道:“厉害!厉害!有些门道,我未见她快,未觉她力,剑就丢去。”花婆一笑,上前来,双掌翻飞,似蝶如燕,点穴打脉,因深周身大穴,或封或伤,如电走蛇穴,雷行龙府,麻痛难当,立不住,栽下去。因浅要救,力不从心。
三屠拍手笑道:“好手段,开眼了。莫耽搁,带因深去罢。”花婆道:“取笼来。”曲煞早去,拖精钢囚笼,取车套马。花婆银链一卷,因深因浅,皆入笼去。三屠慌道:“花婆,厌深先说,只取一人,你怎取两人,违了上意?”花婆道:“取因深,是上意,取因浅,是私意。你不知,他逞英雄,耳丑庙中,坏我好事,这番带回,蒸炼了,解我恨意。再者,他两个,或伤或封,不是全人,二者合一,方化得药,炼得丹。”
三屠无法,只得允了,心里不甘,口中牙响。因深因浅笼内又挣,怎奈经伤脉塞,无甚用处。花婆笑道:“莫急莫恼,只怪三屠无用,拦我不住,你派威风,败在他手,你等性命,就交把我。”
因浅暗道:“哥,早说烟尾山,是个邪派,有些手段,他等只不信,现贼人露脸,现了真身,三屠无法,敌他不过,怕就投了他,东来西往,听他差遣,把我等交他,暗里是个交易。”因深道:“有理,有理。我只背时,空得一身功力,方解得脉,又给封去,落在她手,莫想脱身。”
说话间,花婆挽绳牵马,拉车拖笼,就要走路。曲煞道:“且慢!”花婆道:“你拦怎的?”曲煞道:“不敢,不敢。您不知,我与因浅,素有仇怨,望随您驾,同赴烟尾山,您要炼他,我在旁,添火生炉,扇风加柴,亲见他化了骨水,凝炼成丹,才解恨哩。”花婆笑道:“允你,允你。”
二人就走,才出得派,见一人,手提酒壶,歪斜走来。细一辨,是曲雷,这厮久困露山和院,有些憋闷,既脱困,就下山,笙歌纵酒,弄欲糜情,耍了几日,方回派来。见他等,问道:“拉了因深、因浅,何处耍去?”曲煞笑道:“到烟尾山,架金炉,引风火,炼他二人。”曲雷道:“我久困和院,皆怪因浅,既炼他,我也同去,看了热闹,压我恨气。”花婆笑道:“同去,同去。”
三人押车,走上大路,行得半日,忽闻前面吵嚷。花婆道:“怕是江湖旁门,在此撕斗,看我去,讨些架打,动些杀手,可解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