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都上了马向前行去。萧衍童心大起,驱马凑过去揶揄陈小二道:“小二兄,请恕我眼拙呀,没看出你居然还有一身讨女孩欢心的本事,我和兄长不过走开这么一小会儿,你就能将萧月妹子逗得笑颜如花,小弟佩服。”陈小二很罕见地没有理直气壮地答话,而是支吾着顾左右而言他“你,你还好意思说呢,聊得开心就把马都给忘了,让我只能想办法在后面一个人牵着四匹马走。”边说陈小二还一边转过身去想看看萧月的反应。萧月原本听前面这位本家哥哥打趣自己,正在后面气鼓鼓地拿一双妙目瞪着这位刚认识的本家哥哥,此时见陈小二做贼似得回过身来,立刻又羞得将脸埋了下去。
萧子良以皇孙之尊尚且能与平民为伍,本就是一个不在乎门户之见的风光霁月之人,此番又喜欢陈小二的见识气魄,所以一路上都笑而不语。一行人一路驱着马儿顺着驰道碎步小跑,似乎没过多久便能望见皇宫的大门了。
四人在宫墙之外下了马,萧子良看着小妹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对陈小二说:“陈贤弟你大好男儿在客栈做小二有些屈才了,我看你似有武艺傍身,若你愿意,我举荐你到我身边做一个侍卫可好?”
陈小二上前抱拳“多谢殿下抬爱,小二想先参加宫廷侍卫的武艺选拔,若能通过选拔,陈小二便可名正言顺地在殿下身边做一名侍卫,以供驱策。”
萧子良原本的意思是跳过选拔,直接举荐,毕竟宫廷侍卫选拔严苛。可是陈小二既然已经如此说了,他便不好再多说什么,萧月幽幽地看了陈小二一眼,陈小二假作不觉,挠头傻笑道:“我答应过客栈老板至少做完这个月才离开客栈,所以殿下可否定在下个月选拔考武?”
萧子良不禁大为佩服:“如此情形你居然还能坚持不违背对一个客栈掌柜的诺言,我确实没看错人。”定下了入宫选拔的日子后,几人互相道了别,萧衍便上马和陈小二双双离去。
北驰道上,两人信马由缰。“萧衍。”“嗯?”“我问你个事呗?”“问吧,小二。”“皇孙殿下为什么夸我不违背诺言呢。”“难道不是吗?”“其实我只是觉得这个月都干到一半了,现在撂挑子领不到这个月的工钱怪不划算的。咦,萧衍你去哪?”萧衍调转马头挤出一脸怒容“我要去向子良兄长告发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小二并没有表现得很雀跃或者多期待,依然是活蹦乱跳,偶然放开清亮的嗓子要个房钱。只是轮休或闲暇时,他有时会默默地蹲在院子里发呆,有时会默默地牵走掌柜的马,一出门就是一天。
未出嫁的公主郡主依制一般在宫外没有自己的府邸,银纱郡主萧月随太子父王和哥哥住在东宫。原本爱随兄长出门游玩的萧月郡主近几日倒不出门了,让慕名在帝京各处名胜蹲点卖弄风雅的各家子弟都是大失所望。
每日负责打扫的宫女倒是在郡主的窗沿下找到不少散落在地的花瓣,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这日好奇偷眼打量,才发现原来小郡主趴在窗口拿手拨弄着花瓣,喃喃自语“会来?不会来?”
五月初一,陈小二早早地便换下了平日里在客栈打杂所穿的那身蓝布短褐,取出了那件前几日在裁缝张那里定做的白布短褐,人也精神了许多。萧衍围着转了转,嘴里啧啧赞叹道,“你还别说,穿上一身白衣服你都有些像公子哥了。”
陈小二却罕见地没有傻笑:“像公子哥可不是好事,她不会喜欢公子哥的。”萧衍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十个少女中不得有七八个会喜欢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吗?”陈小二得意地一笑,贼兮兮地说:“她哥哥就是这帝京之中名头最响风雅无双的儒士,如果要比公子哥风范,她又哪里瞧得上别人?”
萧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并与小二一起往外走。陡然间,二人的动作先后僵住了,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无比。之前的对话或许是因为刚起床都有些不清醒,又或许是因为对答太快,两个人都没过脑子,这时却都想了起来。
陈小二面色红里透白:“那个,萧衍,我刚才说笑呢……”萧衍一摆手,转过脸来,一脸的奸诈“你居然真的如我所料,对月儿妹子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还想抵赖?要不要我去告发你?”
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小二竟有些扭捏了起来:“好吧,我承认我第一眼看见月儿就喜欢上她了。你说吧,你想怎么样。”萧衍嘿嘿笑了一阵,摇摇头说“没想好,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要还的。”陈小二无奈点头。
年少的二人都未曾料到,这个所谓的人情,陈小二没能还上,却成就了一段因乱世而淹没于厚厚历史尘埃中的君臣绝响。
东宫外,演武校场。不知谁说的,郡主要来观礼,侍卫们知道后都摩拳擦掌的,气氛一派热烈。片刻后,萧子良带着郡主和一名男子翩然而至,侍卫们悄悄打量,那名男子也是文士打扮,身上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
萧子良侧过身轻笑着说“任方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考武,莫不是你这文武双全的神悟天才打算下场和我的侍卫们比划比划?”那名叫任方的男子连忙摆手“殿下说笑了,东宫的亲侍武艺自然都要强过我数倍,只是听说平素不好骑射的郡主也要看这场演武,想必有不同寻常之处,如此想着,便过来看看。”
除了一开始向皇孙殿下行礼作揖的时候,任方后来说话时目光片刻未离萧月,透着炙热。
萧子良哈哈一笑,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拿手一指“他们来了。”萧月慌忙抬头,手指不自觉地理了理鬓角的一丝被风吹乱的头发,任方见此眉头一皱却不说话,看向远处。不一会儿,两人并肩而至。萧衍一身白布儒衫,陈小二一件白布短褐,站在演武场众铁甲侍卫身边,清新夺目。萧衍走上观礼台,向萧子良行了礼,“拜见兄长。”
任方倾心于萧月,方才看见萧月的雀跃模样,此刻自然以为是萧月心系面前这位风雅清秀的少年,正觉得不痛快,此时听见萧衍说的话,眉头一皱问道:“殿下的弟弟我大多见过,若是远方亲戚,见皇孙之面当称殿下,何来兄长的称呼?”
萧子良拍了拍任方的肩膀,“任方莫急,不算越礼,皇爷爷特许他与众不同的。”任方拱手执礼,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注意到萧月压根没在意自己对面前少年的刁难,她眼中流转的欢喜另有归宿。
只听咣地一声锣响,考武第一场已经开始了,第一场考较的是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