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唐禹之预想的还要好的多,五千人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进了城。在唐禹之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五千人的“唐家军”没有哄抢百姓的东西,虽然偶有摩擦不过大体相安无事。这富春城中巡防的人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少,在城内移动的过程中,只遇上过几波零散的巡防将士,连完整的符合一队编制的兵士都没遇到过。
一开始唐禹之还担心有阴谋,放慢了行进速度,还派了几个人四处打探。但是随后探子回来说前两天有人看见大量的兵士出城去了,他想到了何康的愚蠢程度,轻蔑地笑了笑,一马当先带领着五千“唐家军”围住了太守府。
何康正在府内疯狂地殴打一个人,对,就是那名逃跑的守卫。何康边踹边吼道“看到敌军来了不会关城门啊,就知道跑,就知道跑,你这么怕死还做什么城门守卫?本老爷每年这么多薪俸都白给你了?你知不知道!再过几天京都的大军就到了,到时候本老爷是能加官进爵的,你现在把叛军放了进来,都怪你!都怪你!”
守卫心头莫大冤屈,奈何无处可申,幸好何太守酒色过度,力道不强,耐力也不好,挨两脚便挨两脚吧,踢一会儿就累了。果然,踢了一会儿,何太守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愤愤地又骂了两句,怒气冲冲地回了屋,堂下除了挨踢的守卫还站着几人,本来都是来向太守请示该怎么做的,这下见他走了,谁也没有去叫他回来,反正请示了也是白请示,不,馊主意比没主意更可怕。
小妾在后屋听见前堂议论叛军进京,嘤嘤哭泣,小脸上尽是苍白惊惧。何康回到里屋,见美人如此模样,不禁心中一疼,甚是焦急,忙走上前去小心安慰着。可是无论他怎么丑态百出,美人始终都是不理不睬的模样,自顾自抹眼泪。
何康心中烦闷,轻喝了一声:“好了,不就是几百叛军吗?他们进城无非也就是打打劫,杀几个人而已。城里的巡防守卫军都已经回府了,我坚守不出,几百人的叛军,难道还敢进攻我这坐拥近千守卫军的太守府不成?待得他们退去,本太守等到朝廷兵马到来,再两军配合一举反击攻破他们的新城,到时候只不过拿功劳折掉一些放叛军入城的罪过而已,只要奏本成功递上去,还能彻底没了我的功劳不成。”想到这里,何康越发佩服自己提前派大量兵士护送奏本的明智,以及越发地痛恨那个放叛军进城的守卫,若是此番影响了自己的仕途,那自己非要把他活活打死不可。
小妾听得破涕为笑,转身给何康轻轻揉起肩来:“还是老爷英明,奴家就想不到那么多,一听叛军进城便慌了,哪及得上老爷思虑周全。”
何康揽着美人,被夸得心中得意,笑出声来。
而此刻太守府大门外包括附近的巷子里,已经站满了手里晃着刀的所谓叛军。五千,对一场战争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数字,但是对于一座太守府来说,绝对是一个毁灭性的数字。
而唐禹之站在太守府大门前,却并没有下令强攻,他安排在太守府门附近的都是一些精壮男子,手中也都是像样的刀剑兵器,可远处巷子中站着的却是一些老弱妇孺,手里的兵器也大多是百姓们投靠他时自带的,菜刀短棍之类的。太守府里面的地势曲径连绵也不利于发挥人数优势,万一陷入僵局时那出城的人马回来了就糟糕了。即使那一队人马不回来,用这五千乌合之众去强攻太守府的人员损失也太大了,虽然夷为平地都不难,但是反抗暴齐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人员伤亡太大对之后的路会有影响。
所以唐禹之早已决定,天已经有些暗了,他要智取太守府。
府内几名富春城巡防军的参将商量之后,决定先看看对手的人数和精锐程度再做打算,因为目前为止,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支所谓的叛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听到的只有逃回来的兵士的只言片语。何康虽然打的是保守防御的主意,但是参将们建功立业的心都是火热热的,如果真的只有五百百姓,那直接开门一战胜算还是非常大的,既然如此,何必把平叛的功劳分一大半给那一万兵士呢。
于是参将们搭了一个梯子,一名身手轻巧的参将翻到了墙头,往外面张望。不张望不要紧,这一张望差点把这名参将吓得从梯子上滚了下来,从门前到街道远处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顺着街道直到远处昏暗的天光下,到处都是人影绰绰。这哪是五百,这少说有好几千啊!这名参将赶忙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其他人,其他人明显不信,都上梯子向外观望过,下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
陈小二在城外山坡上,遥遥向城内望着,白衣随风猎猎作响。城内太守府的动静他其实一点也看不见,他只是在希望唐禹之不要屠杀平民。身后一名斥候上马而去,斥候怀里的一张纸上已经记下了唐禹之的行军排布和粮草存放位置,以及攻下富春城的事实。
唐禹之看到府内人的脑袋一次一次在太守府的墙头冒出来,心中暗笑,嘴上严肃地喝到:“吾奉天命,伐暴齐,拒检籍,你们如若愿意放下手中兵刃,开门投降,那么我就宽厚不杀,否则,哼哼,府破之时便是尔等的祭日!”参将们互相看着,默然无言。
何康被美人的纤手轻轻揉着肩,有些心猿意马,烛火摇动,正欲一亲芳泽之际,外面一阵喧闹。何康雅兴被搅心中恼怒,开门出去跳脚喊道:“在院子里闹什么?都要造反是吗?”那名被他踹过的侍卫从身后冒了出来,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是啊,我们都造反了。”
何康莫名被侍卫踹到,正心头火起的时候,一双马靴停在了他的面前。何康抬头往上一看,一名华服男子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看起来很眼熟,何康心头一紧,颤抖着指着那人道:“你,你是。你怎么进来的?”
华服男子正是唐禹之。唐禹之笑眯眯地拔出佩刀:“自然是你的参将下属们投降了弃了兵刃放我们进来的喽,怎么样,听说你要拿我的人头换高官厚禄?现在如何?”何康面色一变,正待解释些什么,刀光一闪,何太守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一群蠢货参将!”
“把他的人头挂到城墙上去。”唐禹之说完收回刀,抬头一看,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一身薄纱正在卧房门口立着,楚楚动人。何康的小妾此时面色发白,嘴唇轻咬,但是为了活命,一双杏核眼还是努力盯着唐禹之,轻轻眨着,春意流转。唐禹之心头一动,嘴角带着一丝邪笑,向这名女子走了过去。
城墙上,一个装着东西的木笼高高悬着。
天色早已全黑,起风了。城墙上,木笼摇动,太守卧房,烛火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