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中秋月圆,正是家人团聚之时。自李唐执掌天下后,设有宵禁令,暮时敲鼓三百六,过后仍游于坊市者,需处以笞,徒之刑。而陛下也下达了中秋,中元两日宵禁无阻的命令也过了十年,所以今夜的洛阳,灯火通明。
张玄身穿蓝色武者劲装,与程亮并肩行走在坊市之间,他们要去的是牡丹楼。今晚,要和藏剑的少庄主与其门内大执事见面,兴许是一次不平凡的交锋。
此时明月初上,街上行人已是熙熙攘攘。沿街小贩货郎无数,扎糖人儿,酥油糖,胭脂扣,如意结。今夜中秋,不仅是家人得团圆,还有情人相思得解忧。
走过衣带桥,望桥下小河流,上有莲灯朵朵。姻缘红光映人面,又是那家小姐,折了相思姻缘签,寄语河伯,遥传红线月老宫。又有那家儿郎,鲜衣怒放,愿搏佳人笑。
穿街过巷,花车过行,笛筝不绝耳。过坊度市,熙熙攘攘,巧笑倩兮响银铃。洛阳的繁华锦绣,直让人沉迷。
走了许久,张玄,程亮两人也到了牡丹楼。
在小二带领下,两人走到了牡丹楼的的包厢。却见里面已经有人了
人,有两个,一老一少。
老的哪位,年纪大约六十,满头白发,面容白净,身穿一身素色儒士袍,给人一种饱读诗书,温文尔雅的感觉。
小的哪位,年纪大概十六七岁,面容俊朗,如施粉墨。张玄长的也不错,可和这位公子相比确是稍逊半筹。这位公子比张玄大那么一两岁。穿的是一身天青绸缎士子衫,腰上戴着一个白泽玉佩,手持一宣纸白扇摆动着,扇面张开,上绘山水图,书空山新雨四字。
程亮见状,当即上前拱手直说:“失礼失礼,本是东道主却让贵客久等,真是不该啊。”
老者见此,不紧不慢,同样施了个礼拱手道:“在下藏剑山庄执事叶东流,与少轩也是才到,见洛阳繁华盛景才心急迫不及待地先来了。”
程亮见对方给了台阶,而不是咄咄逼人也就放宽了心,望向那个华服公子:“不知这位是?”
藏剑叶东流介绍:“这是我藏剑山庄少庄主,叶少轩,也是我藏剑山庄此次参与比武的人选。”华服公子叶少轩也顺势行了个礼。
程亮也向藏剑两人介绍了张玄:“这是张玄,是我天策那些不成器的娃子里边还算好的,也算矮子里边挑高个儿,拖出来撑撑场面的。”
张玄随便的拱了下手,啥话也不说。程亮瞪了他一眼,就呵呵笑着招呼藏剑两人坐。随后招呼伙计上菜。
此次也算是天策府里知道待客不能丢人,所以经费给的足足的,价值百贯的席面轮番摆上。精羹美烩,各色美食。胡麻饼,烤全羊,还有那精心调制的酱汁牛肉,烧鸡,烤鸭。程亮作为老油条,在酒席上和藏剑山庄执事聊得火热,一时说起当年金戈铁马,也听执事过往江湖刀光剑影,两人不胜唏嘘。而对面叶少轩却是听得津津有味,是不是还会说上几句,剩下的都是在赞叹程亮的过往风光辉煌让老程飘飘欲仙,实在是把世家子的素养表现的淋漓尽致。
反观到张玄,那可就碍眼了,对于桌上火热气氛简直违和。他在作甚,只见他左手抓着一只羊腿,右手筷子夹着几块牛肉,西里呼噜的直接往嘴里塞,一时间汁水四溅。
程亮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却是叶少轩给程亮解了围:“张兄弟也是一派军武作风,大概光明磊落无挂碍才能如此潇洒,也是一个好男儿作风啊。”
程亮再次笑开了:“少庄主真是好心性啊,不像我家这小鬼,没半点文采韬略。”
两人又是一阵吹捧。
张玄在侧听的厌烦,把手上啃完的羊腿骨头扔了,筷子放了,就拿起酒杯开始独饮。
喝的正欢时,却听见叶东流在说:“今夜中秋,在下与少轩也是离家千里,往年家中都会举办下灯会,现见这洛阳也是十分热闹,不知程兄可否带我等二人游览这东都中秋夜?”
程亮连声应好,便拉起张玄和藏剑山庄两人下楼。
此时月已当空,沿街行人愈发多了。出了北市,走过天门,带领着初来的两人漫步于天街南道向南市走去。,过了众安坊和福善坊,穿过思顺集。沿路的游人多提着一盏小灯,更添几分气氛。洛阳有三市,西市多为民市,多为日常所需。而北市南市则集南北行商之货物,北市多食肆古玩,而南市却有许多新奇玩意儿。
走至南市又有大不同商带着胡姬在兜售西域的毛毯,也有外来的游侠儿在小酒馆中与人吹嘘自己的武艺和江湖历程。
程亮一行走到了一间古玩斋中,正当程亮以及叶东流对一枚先秦玉佩钻研时,张玄已经溜了出去。而一旁的叶少轩也跟了出去。
张玄运起轻功,穿巷过楼,飞檐越桥,最后到了一间破庙。张玄一落地,便四处张望,好似在寻找着什么。此时背后传来一句话:“不想张兄竟有如此闲情逸致,来到这幽静之地赏这八月桂花啊。”
这庙虽然破旧,但庙前有一桂花树,时正八月,桂花开的正好,在清冷月光下折射着银光。
张玄猛回头,发现说话的是藏剑山庄少庄主叶少轩。张玄也不答话,从怀中掏出一小壶酒,是刚刚在牡丹楼时偷偷倒进去的,就走到桂花树下坐着,轻饮一口。
叶少轩看着张玄,突然哈哈大笑。张玄皱眉,望向叶少轩不悦问道:“笑什么?呱噪。”
叶少轩止住笑,答道:“我笑天下英雄多矣。张兄可知此次比武各门派有谁来参加否?”
张玄又饮一口美酒:“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到了某家面前自是一杆钢枪伺候。”
叶少轩蔚然一笑,对张玄狂语不予置评:“此次天下参与比武门派甚多,在下不才代表藏剑山庄,张兄英才自当代表天策府一支,而其余八门则各有英才参与。在下与他们相比也是稍逊一筹啊。”
张玄一听来了兴致,他在酒席上观察了叶少轩,发现他气息悠长明显是家传内功修炼到了一定境界,而且又能跟上他的轻功速度追踪且不露痕迹,此等武艺仍道不足,张玄不由起了好胜心:“还请说明则个。”
叶少轩也来了兴致点评:“此次剩余的八门派各自派出的是嫡传弟子,如五毒教派出的就是他们的少主谢凹,此人善使蛊毒,据传其毒功曾使一江湖好手面对他中毒而不知的事例。”
张玄面露不屑:“凡使毒者,武技自然薄弱,仅需贴身搏斗便可击退,无趣。”
叶少轩又道:“少林罗汉堂首座亲传弟子慧缘师傅,善使一棍,曾路遇绿林盗匪数十人,仅凭一木棍便将其打服而不伤姓名,更有传慧缘师傅已经修炼了金钟罩。一身横练功夫神异非常。”
张玄面色稍显严肃:“这一听,这个秃驴的棍法不错,而且有横练功夫,光头一定很硬,不过长枪在手,没什么是我戳不穿的。”
叶少轩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没说出来,接着说:“纯阳带队的是清虚子道长,乃是本代纯阳大弟子,据说天生道心通明,天资非凡,修炼纯阳紫霞功并学会镇派绝学北冥剑气。一身内功浑厚非常啊。”
张玄听了也不在意:“不过一臭道士,内功再高也不过多费几招的事。”
叶少轩有些恼了,此人竟如此小觑天下英杰,自身在心中对其评价也降低了几分,不过面上颜色却丝毫未变:“七秀,万花此次所派出的是门中核心弟子,具体是谁尚未知晓,不过万花,七秀向来不喜争斗,也不过是来过下场面的。至于苍云,此次貌似并未参.”
张玄听到这里站起身来,径直打断了叶少轩的言语:“说了这么多,屁用没有,倒不如直接打一架,先让我来掂量下你的尽量,若是轻松解决,那这次比武就没啥悬念了。来来来,今天都没带兵刃,不若就用手上功夫来解决吧。”
叶少轩听了也闹了,几次三番被张玄无礼打断也让叶少轩恼怒,更何况有心结交张玄却被几次无视,叶少轩即便世家涵养再深也是个少年,他决定让张玄见识下什么是人外有人:“既然如此,还望张兄不吝赐教。”
叶少轩一拱手,便摆出了一个拳架。张玄见状嘴角微扬,憋屈了一整晚,终于可以在这厮身上找回来了。
张玄双拳一撞便急速冲向叶少轩,叶少轩不甘示弱也进步向前。两道人影于半道对撞,拳腿不断拆挡。这一拳直撞咽喉,那一脚踩人膝关,那一肘攻人胸膛,这一腿袭人腰肋。两人交手拆架数十招,趁一个间隙两人弹开,深深凝望着对方。
正当两人僵持,张玄正欲再出手之时,叶少轩突然率先收势行礼:“张兄高招,是在下输了。”
张玄一愣,此次交锋分明是叶少轩稍占上风。
叶少轩接着道:“今夜是中秋佳节,不宜动物,小小切磋即可,不必太过认真,等到重阳比武,在下自可与张兄一试身手。”
张玄见此,心知不可能再出手,便点头示意。
叶少轩打开折扇,对张玄说:“张兄,我等已出来许久,家叔及程公可能等待许久,不如先回古玩斋再说?”
张玄一想,便径自提纵而去。叶少轩臻首微摇,便提御轻功而去。
回到南市古玩斋后,程亮与叶东流两人仍在争论,张玄与叶少轩个站一旁静待争论结束。过一会儿,似乎达成了共识,于是出了古玩斋,叶东流也买下了那块先秦玉佩。
此时夜已深了,一行人走到了藏剑山庄落脚的客栈便各自话别。
走在回去的路上,张玄与程亮默默不语。
蓦然,程亮开口了:“你看叶少轩此人如何?”
张玄一愣,略一思索便答:“是一个好对手”,又想起破庙桂树下的那一短暂交锋又补了一句:“是个难缠的对手。”
程亮一笑,并未接口。两人身影,在月光照耀下不断延伸至小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