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百官沐浴更衣,整齐冠服。
章宏煦站在旷野,闭着双眼。
秋宁搀着他衣袖,立于一旁,“殿下,今日仿佛是东北风。”
“是东北风,”章宏煦捏了捏秋宁小脸,“秋宁可有把握?”
“殿下放心。”
祭天开始。
燕帝为首,其后立着兰贵妃,再后便是文武百官,众臣肃穆而立。
祀乐鼓起,跪,拜,献,一切有条不紊。
沈玉宗站在三王爷章宏禹身后,低声道,“王爷可听闻原大将军那事?”
“噢?”章宏禹并未回头,且仍表情肃穆,“什么事?”
沈玉宗双肩平行,目不斜视,低声道,“听说,昨日夜晚,门下省的谏臣带了两份百姓的陈情书求见皇上,其间内容,无非谋财害民,却都与原大将军有关。”
“原大将军跟随父皇多年,即便是有什么错,父皇生生气罢了,绝不会重惩他。”燕帝的态度,章宏禹一向拿捏的很准。
“殿下说的也对,不过他那儿子此次却真的是出不来喽,一旦独苗没了,可比惩治大将军自己心痛的多。”沈玉宗说罢,不再言语。
章宏禹脑中一转,立即就想通了一个关节。
“这、这怎么可能!”高台之上,礼部尚书魏之孝不可置信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燕帝站在最前面,早已看清发生了何事,“魏卿,这写着卜文的羊皮卷为何三番两次的无火****?”
众臣惊诧。
“陛下,”魏之孝跪倒,“臣领祭多年,从未出现如此诡异之事啊,这难道是……难道是……”
“是什么?”燕帝虽已年老,这声音却孔武有力,帝王气魄威慑众人。
“是……”魏之孝战战兢兢道,“上天不愿庇佑我大燕……”
“一派胡言!”燕帝走上高台,拿过羊皮,“诸位爱卿,谁有办法使这羊皮卷不焚,朕赏他黄金千两!”
“呜、呜……”,从东北方向来的风加大了势头。
百官挨个对那羊皮卷看了许久,皆束手无策。
章宏炙向章宏煦那边望了一眼,只见他神色深沉,看来也在为此事发愁,章宏炙不自觉笑了笑,果真是五哥,说着看了御史中丞李藩一眼,只见李藩也正看着他,他收回目光,轻轻晗首。
“陛下,”御史中丞前行两步,跪倒在台阶前,“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说,朕赦你无罪。”燕帝挥手道。
“谢陛下,”李藩叩首,“自古苍天所佑,圣君明国也,以往祭天,并无此情况,如这羊皮一而再,再而三的****,更是闻所未闻,想必真如魏大人所说,是苍天不愿再庇佑大燕,然臣私下考虑,此间必有什么缘故,难道大燕近日里有什么天怒人寃的案子未结?”
左谏议大夫赵道中道,“臣赞同李大人所言。”
章宏禹示意,户部尚书杨玄也站了出来,“臣亦赞同李大人所言。”
“陛下,老臣以为几位大人说的绝不可取,”原荣此刻已经明白发生了何事,这些人是要乘太子不在,合伙将他打压下去,可他原荣在宫围之中数十年,见过多少腥风血雨,怎会就此蛰伏,“鬼神只说,本就虚妄,不可全信啊陛下!”原荣道。
李藩反驳道,“原大将军此言差矣,即便今天羊皮卷的症结不在于此,秉公督法却是御史台义不容辞之责,若真有什么天理难容的案子错判误判,御史台定要翻案重判!”
原荣急火攻心,怒道,“李藩,你不过一小小御史中丞,上有御史大夫,翻不翻案岂由你来定夺!”
李藩言辞激烈,“下官受圣上之命领职,官居五品,与原大将军比起来,的确相去甚远,大将军今日若要以品阶封下官的嘴,下官无话可说!”
“你!”原荣一指李藩,竟不知如何反驳。
燕帝看了看原荣,细细回想,忽而道,“李卿此话有理,来人,下旨!大将军原荣之子之舅草菅人命,藐视王法,赐死。将圣旨快马加鞭传回京都,旨到问斩!”
“陛下,”原荣瘫倒在地,老泪纵横,“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没了他,原氏一脉就要断了,犬子定是受了奸人挑唆,是老臣管教不力,老臣有罪!求陛下开恩,饶恕犬子一命吧!”
“好了,”燕帝不耐道,“原卿,快快起来,这般哭哭啼啼,倒似妇人一般,王子犯法,皆与庶民同罪,你若怕原家的血脉断了,便广纳姬妾,再生几个,朕必会重用他们。”
原荣心知大势已去,深感无力回天,只得道,“谢陛下。”再起身时,竟站也站不稳,下属在两旁搀扶。
大典继续,魏之孝再行问卜,羊皮卷果然未再自燃,百官称赞,“吾皇圣明。”
燕帝方才心中还有些悔意,见祭天一切顺利,也就释然了。
祭天大典完成,众人稍做休息,便开始准备回京事宜,秋宁一听说要回家了,高兴的不得了,只是一见到章宏炙,便冷了下来,坐在一旁,心中暗想着将他着大卸八块的顺序。
章宏炙并不在意秋宁的想法,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五哥,礼部尚书魏之孝可是太子的人,他怎么会帮我们。”
“帮我们?”章宏煦笑了笑,“他何曾忙过我们?当时父皇站的位置,足以把一切看清楚,哪里有他搅弄心思的功夫?”
“那羊皮卷?”章宏炙问。
章宏煦道,“如今我与十弟唇齿相依,自然要告诉你,这世上有一种毒,无色无味,于人无害,但羊皮若碰之,片刻即毁,今日祭天时,东北风甚行,沿着风向飘来许多沙粒,有一两粒落在那羊皮卷上,又有什么奇怪呢?”
章宏炙拍案叫绝,“五哥之才,绝世无双!”
回京之途,沈玉宗仍与章宏煦同乘一辆马车。
旅途劳顿,甚感无聊,沈玉宗与秋宁玩闹一路,发现这孩子人虽小,脑子却很够用,兵法谋略倒背如流,比自己要强多了。
章宏煦却不以为意,“她也就这些小聪明了。”
行了两日,眼看要到京都了,这日夜晚,燕帝收到来自京都尚书令的文书,书上说,前日有人举报原荣之子之舅犯事,刑部便将他们扣了下来,不料太子竟亲自出面,强命此事押后处理。
书刚看完,便有有一支利箭从燕帝耳旁穿过,不偏不倚刺进兰贵妃脖子旁的车壁上。
“啊!”兰贵妃尖叫一声。
“有刺客!护驾!”王德高喊一声,用身子挡住燕帝,“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