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明和伯利亚坐在车上,一路无语,向匡故镇狂奔。程新明开着车,总觉得路上怪怪的,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向匡故镇开去,而像是在奔向地狱,他正在地狱的通道上漫无目的向前狂奔,眼前虽然开着灯,他却觉得眼前象是一团漆黑,他手中的方向盘都没怎么动,车子笔直地向前冲去。
公路两边的树木摇动着,象是一只浑身发抖的哈巴狗,难道有风不成,程新明摇下车窗玻璃,耳朵里听到的只是车子运动所产生的风力。
“伯利亚,我们现在是不是不回匡故镇,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程新明征求伯利亚的意见。伯利亚一声不语。程新明扭头看她,见她眯着眼睛,原来是睡着了。
程新明把伯利亚推醒了。伯利亚睡意朦胧,问程新明怎么了。
程新明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伯利亚嘟嘟道:“是不是有病呀,都跑这么远了还调头往回去不成,明天我们还要抓紧机会多收些铁砂。”
程新明也不好再坚持,他总觉得路边的草地里,公路两边的树冠上,躲藏着有人,正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的车子,一不小心,会从树上跳下来,把他的车子掀翻。
车子到了匡故镇,已经是深夜了,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静悄悄地,如一只熟睡的狗,一点动静一丝呼吸都没有。车到球磨场门口,程新明将车停住了。球磨场的大门紧张闭着,程新明下了车,他不想把车开进球磨场,他也不愿意把车开进球磨场。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在心头酸酸的怪怪的,总也挥之不去。程新明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好象是乌云密布,浓密的云彩遮住了月亮的圆脸,大地上的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让人透不过气来。看不见月亮,是不是因为身临其境的缘故。他突然有种古怪的想法,自己是不是生活在月球中,处于一种失重状态。
伯利亚还在车上熟睡,也许是这些天没睡好,程新明也不好去吵醒她,就让她多睡会儿。程新明独自下车,他轻轻地打开车,摄手摄脚地下车,又轻轻关上了车门。
他没有进球磨场,象个游神一样,在黑夜里,在球磨场四周来回去转悠,他甚至不敢离他的那台车太远,他觉得那台悍马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会死死抓住不放,而一有风吹草动,他都会跳上他的悍马,飞也似的逃命。
伯利亚却从没有睡得这么香,从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也许是呆在程新明的身旁,让她所有的担心所有的顾虑都放下了。也许是汽车的颠簸引出了她的睡意,有两只调皮的小精灵捏住了她的双眼。车子一停,她反而清醒了。
到了吗?眼前一片漆黑,四周静悄悄地。这是在床上还是在什么地方?伯利亚没闹清楚,自己到底是睡着还是坐着,她挪了一下身了,这才发觉自己还坐地车上,手脚都麻木了。这是在哪里?不知道。程新明又不知去向。一阵恐怖向伯利亚心头袭来,是不是程新明把自己给扔了,扔在了荒郊里外?伯利亚想打开车门,下车看看,可是又有些害怕,不敢拉开车门,车窗外,漆黑的夜色中,不时地传来一声怪叫,她闹不明白那是鸟在叫还是狗在叫,还是真的有鬼魅在这个深夜里出来活动。
按说今天是农历十四,外面的月亮正圆,可是外面漆黑一团,乌云已经遮住了月亮的脸,她的光芒无法透过那浓密的云层。照射到静谧的大地,给大地一丝冷漠的亮光。
突然,几束强烈的亮光找破了夜的黑暗,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一闪而过,就象是几道闪电,灯光又灭了。汽车发动机也熄火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从车箱中跳下很多人,向各处四散而去,黑暗中,伯利亚见许多黑影在晃动,不由得一阵害怕,那飘动着的到底是人不是鬼?
伯利亚正惶恐之间,车门突然被打开了,她的心更是收得紧紧的。车门又轻轻地关上了,只得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细声地说着什么,刚开始她还没听清,再仔细听,原来说话的是程新明。
只听他又小声音地说道:“不好了,警察都把这地方包围了。”程新明对着伯利亚的耳朵小声地说。“他们都荷枪实弹,总有二百多人,围墙上到处都是警察,有的人已经进入球磨场。”
“他们来抓谁?”伯利亚天真地问道,“球磨场又没出什么问题,警察来干什么?”
“我们快逃吧。”程新明说道。
“逃?为什么要逃,警察是来抓你的吗?”
程新明示意伯利亚不要说话。他把伯利亚按在椅子下来,两人在车里躲了起来。
这时一团巨大的亮光,将球磨场照得如同白昼,只见球磨场墙头上,几盏擦照灯,发出耀眼的光,那几束强光在球磨场的大院中交织,这时又响起高声喇叭的声音。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这里已经被武装警察包围,不要作任何无谓的反抗。我们只是抓住一个人就行。他就是你们的负责人程新明,我们已经有确切的情报,得知程新明已经返回了球磨场。现在请房间里的人统统都穿好衣服,到大院站好,接受警察的讯问。”
高音喇叭的声音响了两遍,球磨场工人住宿舍的门一间间地打开了,工人们衣冠不整,战战兢兢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有一些警察冲上去,将他们包围起来,一个个地对着照片检查。还有一些人冲进了房间,对每间房进行认真细致的搜索。
球磨场的工人还真没看到如此架式,就象是看电影里的表演一样,都扛着枪,穿着防弹衣,肩上还挂着手雷,这阵式,哪是抓个人,纯粹象是准备与黑社发生武力拼斗。有的人脚筛糠一般,站都站不住,往地下坐去,有的人裤子已经打湿了,尿从裤子上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