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到北京的火车是晚上19点20发出。
我身上还背着三大包行李,站在火车车厢过道上,看起来非常怪异,就像一只大蘑菇。
这个中年人的身上虽然有东西能对我造成威胁,但是我还是很有礼貌地问了他:“这是我的座位号,能不能……”
“不能!”中年人还没等我说完,就凶神恶煞地瞪着我说。
临行前母亲让我注意安全,师傅让我不要惹事,可是别人惹我我该怎么办?
我就这样扛着大包犹豫着,刘项飞从隔壁的车厢走了过来,他一看我这样就笑了,说:“我说哥们儿,你这是干嘛咧,演蘑菇吗?”
他说着就帮我把行李放在车厢行李层上,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动,大家也都在各自座位上坐了下来,窗外昏暗的景色一一闪过眼前。
刘项飞看我手里还攥着火车票,就拿过去扫了一眼,然后敲着车厢座位中间的小桌子说:“哎哎哎,大哥,占着人家座了。”
那中年人看了刘项飞一眼,说:“你是在跟我讲话?”
中年人将脸转过来,我这才发现他面目可憎的另一面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
刘项飞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通情达理,他也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眼神里不自然地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算了吧,我不坐了。”我拉着刘项飞,觉得还是不惹事比较好。
但刘项飞觉得我是被欺负了,就对中年人说:“这不是你的座位,你这是欺负人。”
刘项飞的话立即引起火车上其他人的共鸣,许多人纷纷开口指责这个中年人。
“你一个人三四十岁的人欺负人家学生干什么,真是白长了一身肉。”一个老大妈责怪道。
“就是,站一路又不会死,仗着自己年长抢一孩子的座,小伙子过来,到大妈这来坐。”另外一个大妈招呼我到她那边。
中年人被说得面红耳赤,他脸上忽然发狠起来,从身后掏出一把枪指向了刘项飞说:“我不仅要欺负你,我还要打死你!”
我这才知道中年人身上对我有威胁的东西竟然是枪,刘项飞被吓得不敢动,车厢里一片哗然,谁能想到这人为了抢个座位能掏出来枪呢?
我站在中年人的后面,他身后的阴灯就飘在我的面前。
每一个活着的人身后都有一把阴灯,阴灯灭了人就会越发虚弱,魂不附体,直至死亡,我拥有吹灭他人阴灯的能力,但还没等我有所行动,我忽然感觉到身后的异动,心慌的感觉再次出现!
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人也拔出枪来,他口中大喊道:“都别动,打劫!”
脸上有疤的中年人将枪从刘项飞的眼前移开,然后对车厢里的大伙说:“只劫财,不杀人,老老实实把自己的金银首饰和现金都交出来!谁敢乱动我就开枪打死谁!”
他说着就从身后掏出一只麻袋,那矮小中年人从我身边经过,一把将我推开,瞪了我一眼说:“死开,妈了个巴子的,害得老子提前动手!”
他来到刀疤脸中年人的旁边,一一指着乘客让他们将金银首饰都放进麻袋。
“不行,这是我打工两年才赚到的钱,我还有一个生病的孩子,求求你了不要抢我的钱。”坐在第三排一个妇女的声音传来,矮小中年人拿着枪就往妇女旁边的车窗上开了一枪,火车车窗被一枪崩出一个口子,窗玻璃迸溅到妇女的脸上,将她脸颊割破,妇女哇哇大哭,双手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脸。
“都老实一点,老子可是杀过人的主!”矮小中年凶神恶煞地说,只是他刚说完话嗓子就像是被卡住了,他掐着脖子想吐出什么却有吐不出来,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已经一片血红,里面全是血丝!
“老二,你怎么了!”刀疤脸中年人看着矮小中年人的脸惊呼出声。
矮小中年人掐住自己的脖子说不出话,他的脸上青筋暴露,眼睛瞪得老圆老圆,忽然,一声血肉破裂的细小声音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矮小中年人的眼珠突然破裂,淌出两行血,在痛苦抽搐中倒在车厢过道上。
而刀疤脸中年人则扶着他口中的老二全身颤抖,他忽然捂着自己的心脏跪在地上,像得了心绞痛一样,疼得一身冷汗。“我的心脏里有东西……是谁……”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再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打120啊?”吓得面色苍白的一群人中有个少年说道。
“打什么120,明显是突发病死掉了,要不是老天有眼,指不定咱们大伙会死几个人,你们看那姑娘的脸上全是血,这两人手里的可是真枪!”一个大妈虽然也吓得不清,可是却坚持将自己的观点说完。
这时候火车忽然停了下来,几个警察从车厢外面冲进来,其中一个警察说:“我们接到报警,开往北京的火车13号车厢有歹徒持枪抢劫。”
那警察的声音特别大,全车厢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老大爷指了指地上的歹徒说:“发病死了。”
“什么?”那警察有些诧异,这时他的耳朵里传来一震电流声:“情况怎么样?”
这警察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已经解决,无人员伤亡。”
之后,这些警察简单地做了笔录,将全身被汗浸湿的刀疤脸中年人扣上手铐带了出去,又将矮小中年人的尸体拖了出去,我勾了勾手中头,没人看见一根细小到极致的银针从矮小中年人的头上飞到我的手里。
我拍了拍被吓得脸色发青的刘项飞问道:“刘项飞,没事吧?”
刘项飞惊魂不定地说:“没事,你也没事吧?”
我说:“没事,刚刚真是多亏了你。”
“咱们朋友一场,应该的。”刘项飞回应了一声,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我们坐到车窗边上,看着窗外正在打电话的警察。
火车缓缓开动,我看向被两个警察押着的刀疤脸中年人,他好像也一直在往我们13号车厢里面瞄,他的目光猛然看向了我,眼中先是疑惑,旋即露出深深的恐惧。
我的嘴角倾斜,向他露出一抹冷笑。
然后向上挑了挑我的手指头。
一根银针从他的心脏位置穿透他的脑壳,飞入夜空之中。
我看到他阴灯熄灭的一刹那,眼神里在向我祈求,我转过头,和刘项飞说说笑笑起来。
在师傅面前,我从来不想表现我杀戮的一面,我想做一个好徒弟。
在父亲和母亲面前,我也不想表现邪恶的一面,我想做一个好儿子。
但是当我从小到大一次次面对死亡、一次次面对母亲对我的生的绝望,我想起了爷爷,他说我是他王道生的孙子,阎王也要不我的命。
我时常在想如今不知在何方的他,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终日担心我能不能活下去,我想起他杀死蛟龙的时候,没找到真龙舍利时的绝望,想起他面对比他大一万倍的真龙时,不顾生死的决绝。
我的命是爷爷给的,别人不能夺走,连威胁也不行,我终有一天会让爷爷知道他王道生的孙子不是性格懦弱任何欺负的孬种。
所以不知从哪一刻起我就在心里暗下决定,对我的亲人或者是朋友构成威胁的人,我就会要了他的命。
那天晚上,不知道刘项飞是被吓到还是真的困了,他和我聊了没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火车抵达北京他才醒来,我们一起下了车,然后去车站坐出租车,但是两人的行李实在太多,出租车根本就放不下,一排开车的师傅看着我们都笑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落荒而逃的我们去坐了挤得要命的北京地铁,转了几趟车才到学校。
学校坐落于北京东直门大街的附近,学校很大,要不是刘项飞带我来这里,我很难才能找到哪个才是新生进校的门。我和他在学校门口的一家餐馆里吃了顿饭,然后他告诉我一些新生入学该办的事情就离开了,说他把住的地方落实好了再联系我。
刘项飞走的时候我睁开阴阳眼看了他一下,我在他的头顶竟然看到了一丝隐晦不明的黑气,这黑气不同于黑纱,人的头顶若是带着黑纱就说明离死不远了,而头顶冒着黑气就是算命学上所说的印堂发黑,不是要有灾,就是要中邪。
“等等。”我叫住了刘项飞,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玉石递给他,这块玉石跟我给老郭的玉石一样,浸染了我的气,对付厉鬼不行,鬼魂倒是不敢近身的。
“送你块玉,山上老道士给的,能护身。”
刘项飞似乎不信这道道,不过他也没说破,就随手接下了:“谢谢兄弟了,你送的东西我就收下了。”
告别了刘项飞,我用他送我的手机打电话给母亲,以前总觉得这东西没用,但是昨晚在火车上闲着无聊的时候玩了玩,觉得那个贪吃蛇还挺有意思的。
电话接通之后,我跟母亲报了个平安,母亲说了一大堆让我万事小心的话,我让母亲今天去街上买个手机送给师傅,把卡里多充点话费,到时候打通了我跟师傅说几句话他肯定就会要的。
挂了电话,我头顶着三个大包站在北京东城学院的门口,面对门卫的质疑和一群学生的围观,最终安然无恙地进入了校门。
没人知道,正是这所学校,差一点就让我死在了里面。
我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