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庭轻皱眉头,下意识往淮寅看去。
淮寅侧头瞟向她,没有说话,想必她是冲着那晚的事情而来。此女回来就带着复仇的劲头,那晚自己为了白若惜要杀她,虽不能的手,但以她狭窄的性子怎么可能忘了。
香瑟瑟又忽地摇了摇头,撇了聂云庭,对上淮寅复杂的目光,浅笑道:“与你做交易才对。我助睿王倒下太子,你替我办一件事如何?当然,我不会让你特别为难。”说着,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淮寅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若她不是为了追究那晚的事情,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
聂云庭正想说话,香瑟瑟回过头来笑道:“这是我与淮公子的交易,希望睿王你不要多问。”
淮寅垂下眼帘,目无焦距看着手中的白鹤羽扇,轻嗤道:“你有什么能耐倒下太子?”
香瑟瑟轻挽嘴角浅笑道:“我怎么倒下聂云霄是我的事情,你只要考虑答不答应这个交易。”
淮寅抬眸看了眼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琢磨了会,郑重点头道:“好,只要你倒下聂云霄,我淮寅替你办一件事。”他再扭头看向聂云庭说,“这是我与她的事,你就甭管了。”
聂云庭暗暗打量着两人,这香瑟瑟跟淮寅可是有断发之仇的,直觉告诉他,这二人一定还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否则哪来的古怪交易。
“就这么定了。”香瑟瑟道了句,转身向外走去。
“香瑟瑟!”聂云庭扬声把她喊住。
香瑟瑟止住脚步,没有回头。
聂云庭凝视着她的倩影好一会儿,若有意味道:“明日宫里设宴,为凌渊帝接风洗尘,你,要出席宴会吗?”
“当然。”香瑟瑟应了声,回过头来,再次把目光落到淮寅身上,诡秘笑道,“淮公子也切莫错过明日的好戏。”说罢,便带着慕容忆扬长而去。
聂云庭下意识把目光落到淮寅身上。
淮寅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并未回答,快步向外走去回了句:“夜深了,我得回去歇息。”
离开了睿王府,月色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跟在后面的慕容忆试探问道:“姑娘为何带在下到这来?”
在他看来,这女人自个动轻功翻墙进去,不需要他帮忙。刚才的交易的也没他什么事。
那么,用她的话来问:特意招我过来,是逗我玩的吗?
走在前边的香瑟瑟双手负后,迈着轻快的脚步,抬眸看了看泛着鱼肚色的天空,浅笑道:“当然不是逗你玩的。麻烦你在天亮之前给我弄只有趣的鸟回来,记住,要很有趣的。”
慕容忆扯了扯嘴角,试探问道:“何用?”
心里话是:既然一开始就打算让我去捉鸟,还要规定天亮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吩咐,而要耗到现在才下令,还敢说不是逗我玩的!
“明日你自然知道。”香瑟瑟诡秘笑道。
慕容忆无奈摇了摇头,快步跟上去。
香瑟瑟见他还跟着自己,下意识止住脚步,回头看他问:“你觉得我给你的时间太多呢?”
慕容忆跟着停下来,打量着她熠熠生辉的乌亮眸子,试探问道:“姑娘真的要帮助睿王倒下太子吗?”
香瑟瑟继续前行,淡然笑道:“说说你的想法。”
慕容忆与她并肩前行,若有意味道:“睿王与穹戈夫人沆瀣一气,我虽不知道姑娘与穹戈夫人有什么恩怨,但是,我猜得出来你是要与她为敌的。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对付太子呢?与他合作,岂不更好。”
香瑟瑟轻嗤一声,不以为然笑道:“聂云霄这人不适合当皇帝,梁王太过懦弱,穆王和庆王不过就是些纨绔子弟,只能当傀儡。聂云庭不一样,他有野心而且有能耐。别看他现在好像无所作为,整天跟几个谋士吃吃喝喝,实质上穹戈夫人的势力已经被他蚕食了大半,加上他自己暗地里重整的实力。其实,用不了多久,这苍月国就是他的了。所以……”
她轻敛眸色睨向天空悬挂的半个月亮,明澈的眸底荡漾着一份杀气,唇畔处缓缓浮起阴柔的冷笑,别有意味道:“我必须赶在他之前下手。”
慕容忆止住脚步凝视着她的倩影,看来,她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在穹戈夫人的头上画下那只乌龟的。
“瑟瑟……”
他忽然低沉喊了声。
香瑟瑟愣了愣,听到他这个喊声险些没反应过来,她侧过头去迷惑看他。
慕容忆仍站在原地,唇畔欲动未动,似乎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许久,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眸子,低沉问道:“你……对鬼皇还是余情未了吗?”
闻言,香瑟瑟不由得纳闷拧紧眉头,这男人是哪根筋不对?
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时,用忧郁的眼神衬托他那痛心的表情,配上伤感的语调道出恨铁不成钢的责问。
敢问,跟他很熟吗?
香瑟瑟眯眼一笑,继而沉下脸来白瞪了他一眼,提醒道:“你管得真宽,鸟给我逮着了吗?”
慕容忆沉沉低笑,没有再说话,拂袖扬长而去。
“你打算如何对付聂云霄?”
忽然传来淮寅的声音,香瑟瑟侧过头去,随后便看见他从墙后走出来。
“一个你想不到的办法。”香瑟瑟诡秘道了句,继续前行,走了两步,忽然止住脚步,扭头看向身穿幽绿色衣服的他,摇摇头,微笑道,“金色吧,你合适。”
说罢,施展轻功,迎着夜色而去,缭绕的银色发丝在月光下格外耀眼。
淮寅还停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这些日子以来,聂云庭从不停歇追寻她的下落,可是都一无所获。
这个女人才刚回来就闹得满城风雨,他所派出去的人依然找不到定点蛛丝马迹,她究竟有什么能耐,她真的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倒下聂云霄?
翌日,聂云庭亲自到相府迎接香瑟瑟,他走下马车便看见一袭红衣的她,像阳光底下的红宝石,特别耀眼。白发如雪,红绸轻绾,颜色格外鲜亮。
他还记得在七星阁出现的她,那么耀眼,那么狂傲。后来她进宫面圣,也是身穿一袭红衣。回想她昨晚的话,他不由得皱下眉头,这女人又要干什么?
她昨晚最后跟淮寅说的话,是暗示着……今天就要动聂云霄?
马车里,香瑟瑟受不了聂云庭目不转睛的目光,冷声问道:“睿王,你到底想怎样?”
聂云庭凝视着她澄澈的乌眸,笑而不语。
沉默了会,聂云庭若有意味道:“那个,我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你懂的。”
香瑟瑟扯了扯嘴角说不上话来,想到昨晚那狼狈的画面,别过脸去沉默。
顿了会,聂云庭紧接着提醒:“今天的宴会你要小心,穹戈夫人打算利用你跟瑜贵妃的矛盾,借太君的安危对付你,让你跟纳兰褚旭彻底翻脸。”
“这不正中你的下怀吗?”香瑟瑟轻嗤笑道。
聂云庭凝视着她的眸子,沉声低喃:“我虽然希望你跟纳兰褚旭再无可能,但是,我不希望他怨恨你。”
香瑟瑟微微一愣,侧头看他不语。
聂云庭深看了她一眼,想要把自己的心直接通过眼睛交给她,若有意味道:“若太君因你而死,纳兰褚旭这条疯狗肯定会乱咬人,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闻言,香瑟瑟侧过脸去沉默。
聂云庭凝视着她的侧脸,欲言又止,最后把心里的想法藏得深沉,也没有再说话。
“咳……”坐在一旁的慕容忆使劲咳嗽了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坐在香瑟瑟旁边的灵隐早就恨不得直接掐断聂云庭的脖子,听闻昨日聂云庭突然发疯跑到相府提亲,若是昨天她在相府,即使同归于尽,她也要将聂云庭打成残废。
“灵隐,待会进宫后,你去保护太君。”香瑟瑟若有意味吩咐。
“可是……”灵隐低念了声,见她眸色凌厉似乎早有一计,最后只得点头答应。
进宫后,香瑟瑟撇了慕容忆和聂云庭直接到后宫去探望她的大姐姐沁贵妃香茗桐。
“瑶儿,别跑了,快到母后身边来。”
来到沁香宫,便看见小公主在院子里追逐那蝴蝶,两个侍女小心翼翼跑在后面,沁贵妃站在屋檐下挥手呼唤。
另一个侍女慢步来到屋檐下,小声道:“娘娘,六千金来了。”
闻言,香茗桐微微一愣,侧头看去。
还在追逐的小公主忽然看见站在庭门处满头银发却衣着妖红的香瑟瑟,顿时吓了一跳,忙回身跑到香茗桐身后躲起来。
香茗桐让侍女把小公主带下去,忙招呼香瑟瑟进屋里去。她本以为这个妹妹只是唯唯诺诺的平庸之辈,但从后来的事看,她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她。
香瑟瑟并没有应她的邀请进屋,因为她一直不太喜欢应酬这个香茗桐,她只把带来本子交给香茗桐。
这本子上的内容是阿洛的留给她的,但是,阿洛亲手所书的,她收起来了。这一本是她自己另外整理抄写的。
香茗桐翻了两页上边的内容,不由得讶然吃惊。
香瑟瑟与她细碎了两句,便离开了。
走了一段路,香瑟瑟感觉有点乏了,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有坐在回廊里,而是在回廊外边,宫里有宴,定人来人往。
她就找了个不起眼的外廊,靠着凭栏眯眼歇会,只因昨日太劳累了,想着待会恐怕还有磨人的事,微风徐来,不消多会,竟真的睡过去了。
好一会儿,纳兰褚旭带着东篱从这儿经过,穿过庭门就看见靠在廊外熟睡的香瑟瑟,而且,她的脑袋不停地往下点,眼看就要睡地上去了。
东篱忙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纳兰褚旭深沉的脸旋即浮起一丝宠溺的笑意,轻抬手,示意让东篱退下。
东篱会意,轻作点头,快行一步。
这人儿红灼艳艳,懒靠在凭栏处熟睡,疏离的阳光洒落在她的红裳上,如晨曦里等待绽放的红牡丹。
纳兰褚旭轻脚走过去,坐到她的旁边,把肩膀稍稍压下正好承接了她耸拉下来的脑袋。
香瑟瑟的脑袋找到了落点,无意识提起手来抓住他的手臂,往他的肩膀蹭了蹭,继续美滋滋歇息。
纳兰褚旭侧头凝视着熟睡的容颜,提起手来捻下粘在她发梢处的落叶,把头挨着她的脑袋,缓缓合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