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西给我。”香瑟瑟指着桃儿手中的包袱轻念道。
桃儿抹了抹泪水,跪着地板挪过去,忙把包袱递给香瑟瑟。
灵隐率先拿过包袱,见她的眼睛发红,她心里免不了担忧,转向香瑟瑟沉声道:“你眼睛还有伤,东西在这,晚些天看吧。”
桃儿没有察觉灵隐的警告之色,低着脑袋,一边抹鼻涕一边哽咽哭泣:“每次见你之前,公主都要在镜子前练习怎样让你厌恶的表情。只有桃儿知道……公主想着你……一直想着你……她只是不得不去厌恶你……每一次让你难过,她都会大哭一场……”
“给我。”香瑟瑟双目被泪水浸润,低念了声,从灵隐手里拿过包袱,将它打开,只见檀黄的锦盒上放着一封信,写着“小姐亲启”。
看见“小姐”二字,她忽然鼻子一酸,仿佛看到了对自己傻傻发笑的阿洛,豆大的泪珠便情不自己滚了下来。
灵隐忙拿过毛巾给她差点落下来的泪水,但深知自己是无法阻挠她的。
香瑟瑟缓了缓情绪,才把阿信拆开来。
……
小姐,阿洛还是喜欢喊你小姐。
阿洛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有新的生活,希望我过得更好,所以我很努力去适应新的生活。可是,阿洛最大的愿望就是待在小姐身边,哪怕当一辈子无名无姓的丫头。
小姐你知道吗,阿洛心眼很小,看着你一点一点地信赖灵隐,我的心很痛,很讨厌她。
她就真的那么容易取代我?
我好想问你,阿洛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呢?
后来,我当上了公主,我很开心,也很难过。
我知道,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我将永远离开你身边,再也不能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我曾刻意冷落你,可你却不在乎,灵隐完全取代我呢?
我恨她,却从不恨你。
阿洛在宫中好寂寞,好彷徨,可我知道你被很多事情困扰,有很多坏人想害你,我不敢打扰你。
顺安公主突然对我好,还劝我回头,我便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真心对我好,那人就是你。
阿洛喜欢给你辨别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然后看你捉弄他们,但却从不去算计提防他们。阿洛不是不懂算计,只是留在小姐身边,从来不用去算计。
白若惜常常利用我在宫中的际遇挑拨离间,我又岂会不知道她是想借我害小姐你呢?可她背后有穹戈夫人,我不能跟她撕破脸皮,只能假意恨你,继而查探她们的底细。
阿洛,想默默保护你,像你保护我一样。
穹戈夫人告诉我,父皇真正爱的并非我母妃,而是皇后。当日做出来对我母后百般宠爱的假象,只不过是怕皇后被李贵人和穹戈夫人联手害死罢了。
但终究皇后还是被害死了。
后来,我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他把我接回宫,便一直追问我母妃临死之前可有把皇后惨死的真相告诉我。
我能听得出来,他从不爱我母妃,他只想知道一个真相,皇后被害死的真相。
穹戈夫人要挟我,若我不替她办事,她弄死我就像弄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阿洛看到你进宫,好想抱着你哭,好想告诉你我好害怕,但是,我不能。
我不能让父皇知道我还在乎你,我不能让白若惜和穹戈夫人知道,我想回到你的身边。
在这里没有人有真心,更加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心。
白若惜利用我,想借我的手杀你。
我不能让她得逞。
穹戈夫人要挟我,要我陷害你。
我不愿意。
父皇对我好,只是想算计我,利用我对付穹戈夫人。他答应让我嫁给哑奴,只是要我监视他窃取情报。
我不愿意。
哑奴说要娶我,可是,他要我陷害姑爷。
我不愿意。
小姐,我好累。
代我好好照顾桃儿,她好傻,跟我一样。
阿洛,终于回到你身边了,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阿洛绝笔。
“啊……”香瑟瑟痛哭了声,一股疼痛混合着泪水涌上胸口,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手捂着嘴巴浑身颤抖,许久,如缺堤般,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夫人你不能哭!”灵隐心急如焚提醒,“你不能再哭了!”
香瑟瑟却再也止不住泪水,她回想起来,阿洛临终前那满足笑容,那时嘴里叨囔着正是这句话:小姐,阿洛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这一夜她哭得竭斯底里,后来,便再也没有哭过了,因为她的眼睛哭瞎了。
后来她知道,锦盒里放着的是三样东西,一张是皇宫的地图,一本是她记录下来有关白若惜的、穹戈夫人的、还有其他人的东西,还有铜铃般的小玩意。
桃儿告诉她,裴定天诱使阿洛去假意伤害她,说是试探一下纳兰褚旭对香瑟瑟有多在乎,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那时候阿洛便知道他的目地并非仅仅如此。
又因阿洛早有了轻生的念头,便迎合他的阴谋,也算是还了他这段情,最重要的是,阿洛要揭露白若惜和穹戈夫人的丑事。
所以,那本日记,阿洛她连夜写出来的。
只是阿洛没想到,皇帝最终还是保了穹戈夫人,而纳兰褚旭救了白若惜。
“瑟瑟!”
纳兰褚旭惊喊了声,触电般睁开双眼。
“你可醒了!都睡好几天了!”
听见裴御瞻的声音,纳兰褚旭轻咳两声迫切坐起来扭头看向她问:“瑟瑟呢?她怎样呢?”
“她……”裴御瞻抿了抿唇,拽着手里的毛巾低念,“她今天已经离开罗湖山了。”
这个节骨眼,至于香瑟瑟眼睛瞎了的事情,她就隐瞒不说了,否则,以他的架势,肯定狂追过去。
顿了会,她连忙补充道:“你放心,那个叫灵隐的,跟着她离开。”
纳兰褚旭靠着沉默不语。
裴御瞻伸手过去小心翼翼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轻声道:“你已经昏迷快七天了。大夫说,你内力损耗大,而且几天几夜不合眼,又失血过多,心头郁结……”
纳兰褚旭推开她的手,略带几分警惕盯着她,冷声责问:“既然我昏迷那么多天,为何不干脆把我杀了?”
裴御瞻欲哭无泪低念:“我杀你作甚?”
“你救我作甚?”纳兰褚旭冷声反驳,“以你的心思,怎么会没想到,皇帝是派我来杀聂云庭的。”
裴御瞻甩着手中的毛巾站起来,便迈步边说:“苍月国皇帝那点狭隘心思,我自然是了然于胸。但是……”说着,她转过身来看他,略带几分郑重道,“我必须保住你的命,哪怕牺牲我的命。”
纳兰褚旭迷惑紧皱眉头,试探问道:“为何?”
懿贞皇后随后走进来,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庞,低声而郑重道:“因为,你才是我儿。”
纳兰褚旭神色不变,只是打量着她们,不说话。
裴御瞻见他目光淡淡的,无惊无喜,又无质疑又无信任,平淡得像是在听一个冷笑话。她拧紧眉头,略带着急道:“你以为,我们在骗你吗?”
懿贞皇后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来,稍微提起手来想要触碰他的脸。
纳兰褚旭眸底生了几分厌恶,冷冷一睨。
懿贞皇后无奈收回手,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温婉道:“当年母后跟你父皇怄气,来到了苍月国,途中作动,便生下了你。只是,母后还没把你抱稳,你就被人抢走了。但母后记得,你胸口有一块红色的印记。”
纳兰褚旭冷眼看着,没有说话,昏迷了那么多天,她们要看什么早就看了,知道他胸口有块印记,并不稀奇。
“你还不相信么?”裴御瞻紧皱眉头低念,“我已经拿你的血跟母后验过了,你若不相信,可以再验一次。”
纳兰褚旭没有说话。
裴御瞻迫切坐到床位,连忙解释:“当晚在蓬莱山庄,母后看见你的印记,便让我去查。你二十三岁,被人掳来的,不是吗?后来瑟瑟突然告诉我,聂云庭是我哥哥,我是一愣。他在云京出生,我皇兄是在京都被掳,他不可能是我要寻找的皇兄。”
停顿了会,她撇了撇嘴说:“但是,裴定天这人居心叵测,我们不能让他知道你就是我皇兄。正好瑟瑟又说聂云庭并非皇帝亲儿。我才将计就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我们的太子。然后我再指定你护送我们回去,为的,就是平安将你迎回国都。”
说着说着,她忽然红了眼圈,侧头看向痴痴凝视着他的懿贞皇后,哽咽道:“这二十多年来,母后只要想起你都以泪洗脸,我们一直捍卫着属于你的东西,就是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瀚儿……”懿贞皇后握住他的手,哽咽了声,却说不上话来。
裴御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哽咽低念:“你这几天昏迷好了几次,大夫都怕你熬不下去,还好你挺过来了。我和母后可担心你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会被人察觉端倪。”
“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件事?”纳兰褚旭试探问道。
裴御瞻轻抿嘴角,慎重低念:“因为瑟瑟的事情,我和母后极力护着你,怕裴定天已经察觉了端倪。所以,我们必须把真相告诉你,让你好好提防。”
“吐!”纳兰褚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裴御瞻和懿贞皇后大吃一惊,他便再次昏倒过去了。
“皇兄……纳兰褚旭!”裴御瞻惊慌叫喊,忙跑到外面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