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深深的记得,纳兰褚旭学艺归来后,踏进王府的那个眼神,那是冷到骨子怨到血液的恨,是一种被遗弃的恨。她清晰的记着,所以不敢再与他亲近,因为在遗弃他的那一刻,已经没有资格再关心他爱他。
她这样不顾一切地冲出来,因为想到了人心的可怕。
这纳兰傅晔与赵姨娘为了纳兰维美,可以将纳兰褚旭置于死地,可以陷害纳兰北峰,可以让她贬为妾侍除赶出家门。
现在冤枉自己的儿子并非亲生骨肉又有何难?
“云婆,你亲自取水来。”太君忙吆喝道。
听闻此声,世子爷和聂云庭双双皱下眉头。
聂云庭很是不悦,本来还想夸夸赵姨娘应变快,只要证明纳兰褚旭是假冒的,直接将他处死,怕皇帝也没有意见。没想到冒出一个碍事的大夫人。
大夫人捕捉到世子爷神情微妙的变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心里更恨得慌。
香瑟瑟一直注视着纳兰褚旭,由始自终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的眼波没有定点起伏的涟漪。
她走过去示意让大夫人退开来,虽说是母子,但一直这样抱着也不好。大夫人退开来,香瑟瑟忙拉上纳兰褚旭的衣服,再给他细细整理。
纳兰北峰不高兴努了努嘴,但又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跟纳兰褚旭站在同一条线上,不,应该跟香瑟瑟站在一条线上才对,便宜了纳兰褚旭。
不多会,云婆取来了水,世子爷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往水中滴了血,便别过脸去。
纳兰褚旭没有动作,香瑟瑟只好执起他的手往水滴了一滴血。
“怎么可能?”只听的大夫人一声惊喊。
世子爷这才回过头来,见二人的血仍没有混在一起,猛然震惊,触电般看向赵姨娘,他本以为这是计,没想到这竟然真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聂云庭滑稽地扯了扯嘴角,略带复杂地看向纳兰褚旭,这回,不将他弄死怕是有违天意了!
“如何?”赵姨娘恶狠狠盯向大夫人责问,“你还要维护他么?抑或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大夫人顿时说不上话来,不可思议看着面无表情的纳兰褚旭,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纳兰北峰急步冲上来护着大夫人,睨向赵姨娘斥喝:“他是假冒的,跟我娘亲有什么关系?你这贱妾丢了儿子,凭什么拿我娘亲撒泼?”
“太君!太君!”
惊呼声四起,才知道太君受不了刺激昏阙过去了,老王爷忙命人将昏迷的太君送回去。
“此事不简单呀。”聂云庭若有意味道了句,缓缓抬起厉目睨向纳兰褚旭,冷声道,“假冒王府血脉,居心叵测。来人,将此人囚禁在凝晖堂,明日奏明陛下再审。”
世子爷对这个决定也是满意的,因为他心中也充满了疑惑,疑惑这个纳兰褚旭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想着,他把目光转落赵姨娘身上,若她早知道,又为何要隐瞒?
“不好了!”
忽然传来家奴的喊声。
“又出什么事呢?”老王爷紧皱眉头不耐烦责问,这祸事连连,他也快撑不住了。
家奴气喘吁吁跑上来,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大房二……二少爷……二少爷出事了……”
赵姨娘浑然怔了怔,惶恐不安迫切上前来问道:“维美怎么呢?”
还在纠结纳兰褚旭之事的世子爷,心中多了一丝忐忑不安。
聂云庭紧皱眉头,这纳兰维美消失了一个晚上,总算有消息了,但,似乎并非好消息。
家奴换了换气,拧紧眉头说道:“二少爷他……在西竹林那边被人割了脑袋!没了!”
“……”赵姨娘脑袋一轰,顿时昏阙了过去。
世子爷也是浑身一颤,险些没倒了下去。
纳兰北峰中心顿时生出无边无际的惊恐,惶惶不安扭头向阿洛看去,下意识捂住袖中的玲珑球,这铁球上的确沾了血迹,但是因为惶恐也没有回头看。
阿洛心中也是一惊,摇摇头,示意让他别说话。
聂云庭顿时眉头紧皱,纳兰维美竟然被人杀了,他又下意识把目光落到纳兰褚旭身上。
世子爷唇齿惨白,睨向纳兰褚旭责问:“说,是不是你动的手!”
香瑟瑟旋即冷声回应:“夫君一直在瑰园,后来追着白姑娘出去,一直跟白姑娘在一起,接着被左相缠上,你们随后而至,哪有时间跑到西竹林杀人去?”
“在事情未彻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不得离开旭王府。”聂云庭留下一句话,便拂袖走了。
香瑟瑟和纳兰褚旭被关到屋子里头,由家奴重重守卫着。
聂云庭回到絮芳阁,穹戈夫人还没睡下,准确来说一直在等他回来给一个交代。
聂云庭走进屋子看了看脸色暗沉的穹戈夫人,试探问道:“皇姑婆,该不会是你自己在酒里下毒的吧?”
“笑话,这么愚蠢的事,本宫会干吗?”穹戈夫人不悦反问,这酒是她自己酿的,也是她自己的人监管,下毒给谁看?
聂云庭拂袖坐下来紧接着问:“那么,你怀疑是我?”
“自然不是你。”穹戈夫人沉声道,刚才她也留意到,他比谁都要紧张。但是,她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酒里怎么会有毒呢?
聂云庭试探问道:“那你一直盯着我,为何?”
说实在的,这女人阴冷的目光还是挺恶毒的。既然不是怀疑自己下毒,又何来的怨呢?
“出事后,你迫不及待将本宫支开,是何用意?”穹戈夫人盯着他冷声责问,“既然纳兰傅晔和白若惜是你的人,为何要瞒着本宫?难道本宫还不如采信?”
“这哪是瞒,只是来不及说……”低念着,聂云庭忽然察觉到她话中的猫腻,略带讶然看向她。
“嗬,”穹戈夫人旋即勾起一抹得瑟的冷笑,若有意味戏谑道,“没有我的允许,凭你能动的了我的人?”
“……”聂云庭顿时扯了扯嘴角,道高一丈魔高一尺呀,本以为是自己使的反间计,没想到竟是她使得美人计。他只是让采信暗暗向穹戈夫人透露暂不能动纳兰傅晔,没想到这采信是全盘托出呀。
今晚在三娘子、香瑟瑟、大夫人和赵姨娘之间,让他深刻地体会到,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今晚的变数太多,让您回来,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聂云庭讨好笑道,当然,让她回来是怕她的计划坏了自己的计划,只是,今晚的一切的确让人措手不及,怕是纳兰褚旭也应接不过来。
沉默了会,他转向穹戈夫人试探道:“皇姑婆,你今晚可曾设了什么局?例如,杀了纳兰维美。”
“纳兰维美是谁?”穹戈夫人反问道,一般小喽啰她还不放在眼里,是生是死与她何干?
“纳兰傅晔的第二个儿子。”聂云庭解释道,看她的反应,相信她并不知道此事。
既然不是纳兰褚旭,那么,谁下毒?谁杀纳兰维美?
他把眼一眯,想到了玉面,但很快又否定了。尽管玉面功夫了得,但他若闯进絮芳阁,不可能没被察觉的。
“身边的人都可信?”聂云庭郑重问了句。
此事一出,穹戈夫人的心也有几分悬。
两人各自沉思了会,聂云庭勾起一抹玩味笑道:“纳兰褚旭竟然不是纳兰褚旭,这是今晚最大的收获。”
说着,他拂袖而去。至于其他事,他也不详说了,深知这女人定然已派出了眼线调查的一清二楚。
是夜,柔和的月色笼罩着凝晖堂,秋风扫过枝头,柒染月色的树叶缓慢飘落水面,池中蛙鸣热闹,四周却显得格外安静。
屋内,坐在案几旁的香瑟瑟看了纳兰褚旭许久,这个男人自从回来后便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单膝屈起,右手搭着膝盖,脸色平淡,似乎连他的冷漠都收敛起来了,看不出任何情绪。
“纳兰褚旭……”香瑟瑟忽然轻声喊道。
纳兰褚旭抬眸看她,没有说话。
“我害怕。”香瑟瑟紧接低喃了声。
纳兰褚旭仍不咸不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可不可以过去抱抱你?”香瑟瑟试探问道。
纳兰褚旭久久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过来。”
香瑟瑟快步走过去,脱了鞋子爬上床,并没有窝入他的怀中,而是靠着角落坐着,微笑道:“你转过身来,背对着我,我从后抱你。”
纳兰褚旭看了她一阵,不冷不热转过身来,稍微靠近她一点坐下,背对着她。
香瑟瑟忙从后抱住他的胸膛,在他来不及防备的时候,向后一拖。完美地让他的落到枕落到自己屈膝抬起的手臂处。
跌入她怀中的纳兰褚旭看了看她得瑟的笑容,无奈侧过脸去轻哧一声,再回过头来看他,戏谑反问:“娘子,为夫此刻是不是应该再娇媚些?”
香瑟瑟像个大爷似的抱着怀中的男人,提起左手轻撩他棱角分明的俊美轮廓,戏谑道:“夫君虽然不及玉面净白,不及三皇子妖孽,不及哑奴威武,不及北峰青春活力,但在妾身眼里,绝对是个上等货色。”
纳兰褚旭顿时哭笑不得阴下眼眸盯着这个女人,竟然敢拿别的男人跟他比,还要拿四个他最不喜欢的男人跟他比,这是活腻了!
他顿时翻身而起,将她压到墙边,钳住她的下巴戏谑道:“是呀,为夫正纳闷着,为何我这上等货色,偏偏娶了你这个……”本想说一句“下等货”,但奈何这“下等货”越看越美,竟发觉这世间的上等货在她前边,全都成了垃圾。
深深凝视了她的眸子,他没有说话,拂袖下床从箱子取来了冰肌玉骨笛,将笛子塞到她手里,然后又自觉挨入她的怀中,继续让她当“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