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之林阡陌
这一刻他开始慢慢的明白,当初瑾玉为什么宁愿舍弃唾手可得的权势也要追随她的脚步,原来,舍弃她远比舍弃江山要痛的多,瑾玉一直都比自己看的通透,看得明了。可是,自己背负着天下,望着她惨淡的背影脆弱似薄冰,却连一个拥抱都给不起,这比问鼎天下还要举步维艰。
从此以后,就真的,连一点想的念想都不能有了……
从此以后,就真的是山长水远,永不相见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以来,无功于社稷,愧对天下万民,决意引咎退位。朕自知命不久矣,肃王雍颇有战绩,乃皇位之上乘人选,特颁此诏令,公诸朝野,晋卢劲平为忠义侯,一品大将军,掌北征大军,晋夏徽澜为敬国公,辅政大臣,柔妃自入宫以来,贤良淑德,随侍左右,深得朕心,准以赐死,殉葬于皇陵。钦此。”
笔尖微滞,豆大的墨滴在朱红色的玺印上,卢劲平看着桌上刺目的诏书,料峭春日里生生吓出了满头的大汗。
“皇上,三思啊。”
“不用,咳咳,不用多说了,速派人,不,你亲自送回京城,快马加鞭送到太后手中。”
“衿儿,你说的没错,朕终究是舍不下这江山的。”
卢劲平满腹疑惑的看着自言自语的司徒麟,不知该说些什么,司徒麟却吃力的坐起身子,“劲平,回来的路上去把恭王和那位子轩大夫请来,他们应该还在圣京。”
“皇上,您这是……难不成是要?”
“是啊,够久了,也该动了……”,司徒麟随手扔给卢劲平一封密信,“柔妃生了,你说,他还按捺得住吗?蛰伏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你猜,这倒圣旨会不会激起滔天巨浪?”
“是,属下明白,只是,喇都那边。”
“你算算自己的脚程,等你把圣旨送进京城,太后部署好一切,到圣旨公开,得多长时间?”
“需得二十多天。”
“二十天,普夜可以死两回了。”
“皇上为何如此肯定?”
司徒麟神色微变,“因为,朕太清楚那人在布善心中的分量”
卢劲平小心翼翼的揣起圣旨,转身出去,门掩上的瞬间,司徒麟僵直的身体跌坐回床上,四肢百害的疼痛敌不过心里的一声声“衿儿,衿儿……”
泪水悄然滑过。
“衿儿,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望无边的草原上,牧民开始了大规模的迁徙,子衿搂着念玉小小的身子坐在雇来的马车上,车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饱经风霜的脸上一条条粗犷的沟壑,脸颊上两抹深沉的暗红。
子衿有时候会想,这才是草原上的男人该有的长相,阡陌倒更像个江南水乡的温婉女子。
细想起他的模样,心中总是疼痛难忍,也便不再想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浅浅清脆的声音响起,子衿掀起帘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浅浅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轻轻松松的便跃上了马车,那身法轻盈,显然在自己之上,心中许多连接不上的东西也开始衔接起来。
“主子,这样,您明白了吗?”
“您以为,您真的能打晕浅浅,两次从浅浅眼皮底下溜走吗?”
“还记的刚进草原时你们住的蒙古包吧?您觉得,腊月里还会有牧民留在荒野等着喂狼吗?”
“还有,您以为恭王真的能瞒过皇上吗?如果没有皇上的默许,他那里就那么容易进皇帐。”
“您知不知道?皇上根本就不是受伤,那是急着找您,被您心里那神仙似的三王爷下的毒,皇上原本就急于练功伤了身体,又……”
浅浅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忍不住伏在膝上痛哭,一张脸涨得通红。
子衿心中千回百转,许多无法释怀的东西也慢慢释怀了。
“浅浅,司徒麟现在也许已经想通了,不过你既然来了,就麻烦你帮我带几句话给他,告诉他,许多许多的事,子衿无悔。话尽于此,你们好声珍重。”
圣京,三王爷府。
古木葱郁的小院里,女子的手轻轻拍着隆起的肚子,旁边的男子神色凝重,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朵齐,你真该死。”
说话间身形闪动,手指已经掐上了朵齐的脖子,朵齐惊恐万分的看着鬼魅一般的王爷,一张脸苍白,“王爷,不是朵齐,朵齐冤枉啊”,说完目光憎恶的转向王妃安雅,“你嫁祸我,是你嫁祸我的,是……咕……呜呜……”
席颜瞥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人,淡漠的转身离开,兽皮椅子上端坐着的人猛地软了下去,背心全是湿黏的汗意,凉风吹过,穿心透骨的寒。
席颜一头钻进书房,神色怔忡地看着墙上那幅挂像,那年春天,清风谷下了一场细密的小雨,子衿兴冲冲的就抱着陶罐冲进雨里,说是要做什么沉香茶,卧倒的花枝杂乱,满地残花衬着那双赤脚似白玉般晶莹。
细密的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流海,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沾染着水色的清华一波波的漾出来,也一波一波的荡在自己心上。
她唇畔浅浅的梨窝绽放出美好的弧度,纤细的脖子微微弯曲,几缕沾着雨水的湿法偶尔轻轻的扫过。
病好之后,子衿那双眼睛里就开始有一些捕捉不到的东西,狡诘的,或忧伤的,总是转瞬即逝,快的让人以为看花了眼。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从那时候起,她便在他心里了。
只是他从来不愿承认。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打着爱她的名义伤害了她多少次?
琼姨说,“陌儿,你帮我报仇。”
自己就义无反顾了,从七岁就开始的精心谋划,让她爱上自己,送她去凤翔,让她遇见司徒麟和司徒瑾玉,让他们爱上她,再把她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带走,甚至让她有了孩子。
他曾经多么的自信,一切完美的和自己的计划一样,子衿像一条流动的清泉,那么轻易的就俘获了两个人的心。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早已经沦陷了。
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从司徒瑾玉在望月城的房顶上对他说那一番开始吧?
他说,“安图拉,你什么都算计好了,唯独漏算了你自己的的心。”
他还说,“别妄图用我来伤害他们?我宁愿放手。”
那日去皇宫,看着她从浴桶里爬出来,裸、露的手臂勾上司徒麟的脖子,神色妩媚,他不知哪里来的恨意,像是要把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