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瑾玉的退让
“瑾玉,你休息一会儿,我不走,我一定不走……”
瑾玉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一些,临睡前嘴里还若有若无的轻喃,“子衿,我怕……自己是在……做梦……”
泪珠砸落,氤湿了枕巾,瑾玉,子衿终是负你良多。
想起在皇宫,为了让司徒麟放下满心的警惕,自己那副放荡无稽的样子,心里一阵寒过一阵,只觉得像是在心口扎了一把刀,鲜血淋淋的像是一张张阡陌愤怒而绝望的脸。
身侧的人已经沉沉的昏睡过去,却依然紧扣着我的手腕不肯松开,我轻手轻脚的起身,床上的人微微嘤咛了一声,眉头微蹙,随即松开手腕握着我的手,十指交错,又加了些力道,却不至于弄疼我。
无奈的看着他孩子气的睡颜,伸手在床沿上轻扣了几下,指望着子轩能明白我的意思。
门帘子被打起,我不禁松了口气,进来的人却不是子轩,澈在床侧的矮凳上坐了,斜了一眼我们握在一起的手,隔了半晌才回过头,郑重其事地问,“留在瑾玉身边不好么?”
我没有办法欺骗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瑾玉他很好,和他在一起也很好,只是,哥,我的心里,现在满满的全是林阡陌,感情毕竟不是其他的东西,瑾玉,他也不会稀罕我这样的施舍。”
澈不再多问,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瑾玉愈发苍白的脸,“他刚失明的时候,在军营里莫名失踪了几天,底下的人浑然不觉,却瞒不过皇上的影卫,他冒险回京见你,往回赶的路上遇伏,随行的死士拼着性命让他和子轩逃回了军营,只是身上又受了这一刀,若不是夏子潇机警,偷偷遣人报信,也许瑾玉就被那小股叛军斩杀在军营里了。”
我身后冷汗涔涔直冒,脑子里一幅幅全是那血腥的场景,抓着澈的左手冰凉,“怎么会有叛军?御羽军将领全是瑾玉的心腹,怎么会那么大意的让叛军有机会闯进帅营?”
澈一脸的无奈,“子衿,你怎么还不明白,即使瑾玉再位高权重,天下始终是司徒麟的天下,欲望使然,总会有人在功名利禄之前把持不住。”
颓然的跌坐回床上,想到瑾玉无可预知的未来,心里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是不是,只要司徒麟在位一天,瑾玉就必须这样隐姓埋名地苟活着?
澈轻轻拍着我的手劝慰道,“你放心,就算为了你,瑾玉也不会这么倒下,他是临安的战神,你该相信他的。我会一次次的出现在皇宫,子衿,你那么聪明,还想不明白么?”
混乱的思绪忽然像被一根根的理顺,我满目惊喜的瞪着澈含笑的眼睛,“你是说……”
我还真是笨,怎么忘了,司徒麟能放心的御驾亲征,并且没有阻拦澈进宫找我,是因为在他眼中,甚至在所有人眼中,司徒瑾玉都已经死了,现在的局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瑾玉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正好趁着这次大战,皇帝急需征用将才的机会将“绝杀”渗透进部队里,查出自己身边的钉子,进而掌控全局,所有的形势都对瑾玉有百利而无一害。
绷紧的神经微微一松,随即又绷了起来,“哥,帮我叫一下子轩。”
和子轩的努力总算是没白费,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理,瑾玉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眼睛恢复的不算很好,只能感觉到淡淡的光影,子轩一直对我的医术很好奇,说并非临安历代医书传下来的手法,倒像是外夷的东西融合在古医学里,我对此置之一笑,娘的身份到现在还是个谜,究竟这医术是什么来源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在这座小山上呆了足足一个月,看着瑾玉的伤口慢慢愈合,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眼睛不出一月应该也会好,只是分离之期愈近,我心里就越茫然,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阡陌。
我们虽然身处深山,情报却是通过绝杀一丝不落的传了过来,半个月以前司徒麟的御驾到达边城,两军远隔沧浪江对峙,僵持了十三日之后,临安发动攻击,外面已经是风起云涌。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没有办法被衣服遮掩,我每天穿着瑾玉肥大的棉衫围着药杵打转。
进了腊月之后雪就一直没停,纷纷扬扬的下了足足八九天,这样恶劣的天气原本并不适合行军打仗,可是老天似乎格外的眷顾司徒麟,这一场大雪下来,只怕就算是沧浪江也要结冰了,大军要渡江也非难事。我手里拿着前线的情报,每一份都是绝杀楼以最快的速度传送过来的,只是每一天都看得我心惊无比。
原本应该与希图对峙的临安大军竟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喇都国边境,喇都边城依山而建,丛林茂密,易守难攻,军队隐藏于林间,善于暗处攻击,守卫依赖地利,一时松懈,让司徒麟有了可乘之机。北方苦寒之地,原本应当大雪纷扬的都喇却偏偏一颗雪珠子没落,倒让司徒麟捡了个大便宜。江水结冰,临安大军趁夜色渡河,一把大火将密林中隐藏埋伏的都喇边城守军烧了个措手不及,一场大火过后,临安不费一兵一卒,都喇举国御敌的兵力已经被歼灭过半,侥幸于大火中逃脱的也伤亡惨重,都喇王震慑之余匆匆递交降书,表示愿向临安称臣,年年缴纳岁贡。
整片大陆四面环海,战争至此时,临安大军已经等同于将希图困于东北草原之上。
但是,都喇国东方边境与希图国远隔鬼壶关沙漠,横穿沙漠时,随军出战的临安将士近一半出自南方,耐不住北方沙漠夜里的苦寒,竟冻伤过半,稀土军队又在沙漠仅有的水源中投放药物,残余兵力在草原骑兵的冲击之下几乎全军覆没。
拿着军情的手忍不住的颤抖,阡陌,已经成长成一个足以称霸天下的英雄,可是,那还是我的阡陌吗?我的阡陌,笑起来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美好的不惹一丝尘埃,我没有办法把他和那个举手之间歼灭临安两万人马的将军联系在一起,记忆中的人像是在一点一点中变化的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我现在也许能明白一些事情了,瑾玉那么谨慎,怎么会那么轻易中招,真是傻子啊。
身上突然被覆上一层暖暖的厚重披风,手被揣进温热的怀里,这样的动作似乎从再遇见他就成了一种习惯,那温暖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源源不断地顺着手心一路延伸,每次都让我有种心酸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