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川儿,无父无母,村上的人呐说我是从川蜀而来,便唤我川儿。
我从小吃着百家饭而大,瞧着别人孩子已经高高兴兴地背着自己爹娘织的书袋上学堂,我只能躲在一旁,小声的啜泣。
村头三婶说我是个懂河的姑娘,我觉得也是,从河边被村民捡到,才一两岁便能畅游湖泊,鱼虾也与我嬉戏。
我便顺理的成了个打鱼的姑娘,小伙伴们也曾嘲笑我,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有出路吗?
这染着鱼腥便是五年,他们总说我打的鱼又肥又美,便就这样在一个小镇中出了名,人们竞相说要买我的鱼,我笑笑,随他们去了。
除了他。
他是四年前来的外地人,生性孤僻,不喜与外人往来,却除了我,或是说除了我的鱼。
他总是夸我的鱼打的好,在说这话的时候,墨眸还亮亮的,活像孩童吃糖时的表情。
“如果你喜欢我打的鱼,便一定要吃我做的鱼。”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一句开玩笑的话,他却允了,我便为他做了两年的鱼,他总是赞不绝口,我便笑的眉眼弯弯。
一日,他找到我,双眸闪动着坚定的光,他说:
“你愿为我做一辈子的鱼吗?”
或许他也是一句玩笑话,我却不知怎么着了迷,轻轻颔首。他松了口气,含笑说:
“一年后便来娶你。”
后,他无了踪迹。我便等啊等,一年缓缓过去了,两年亦是轻轻滑过,现在是第三年了,三婶说我傻,让我快些找个好人家,不然便成了老姑娘了。
此时,他却回来了。
我哭着扑到他怀中,他温柔的用袖子拭去我双眼泪痕,用力的拥我入怀。
“我以为三年过去了,你已嫁了呢。”
“没有你,谁娶我?”
我含笑,俏皮的回话。
村中再没人讽刺我,因为他的后面,是灼眼的十里红妆。
“一梳梳到尾,二梳发齐眉……”喜娘纤细的音调轻易的染红了我的脸庞。
出嫁那天,蓝天勾勒着丝丝白云,红色变成了地面唯一的颜色,道喜声络绎不绝。
洞府花烛夜,他醉的脸都涨红了,我含羞的端着酒杯,轻轻唤他:
“夫君。”
“什么?”他很醉了,我讷讷的声音他自然没听见,我只好大声的喊他:
“夫君!”
“哎!”他听见了,笑意就快溢了出来,伸手揽住了我,在眉间轻轻一吻,温柔的解下了衣扣。
红纱落下,一夜旖旎。
他说他是行商的,我欣然,执了包袱便要与他离去。
离开那天,水却漫了路,他脸色也苍白不已,我担心的放下了包袱,一下万物恢复如常。
他浅浅的绽了笑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明天再走。”
我却惊讶的发现我们走不了了,一打起离开小镇的念头,水便漫路,他便重病。
他的生意却抵不住,对我越来越冷漠,我看在眼里,痛于心。
终于在又一次激烈的争吵里,我低头了。
“你走吧。”
他仿佛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我,恍然若失。
他再没有回来过,村民的笑容便包含了探究、嘲笑、同情,这样的压力压得我越发越难受。
“河神。”梦中,一团水状的东西唤我。
“你是谁?”我惊慌出声,想逃离这个地方,却发现怎么也逃不走。
“你终是把我给忘了,我是你的载体啊,你是我的河神,你是这条河的守护神。”
我知道了,为何我会在河中被村人捞起,为何一两岁便识水性,为何离不开这个小镇,皆因我是护镇河的河神。
我却痛恨这个身份。
我试过很多自杀的方法,却一一失败。
多年以后,我从没踏出过这个小镇外的任何一片土地,有村民说,他已经是全国首富,身边娇妻美妾成群。
我笑了,笑意快从皱纹中溢了出来,只要他好,我便宽心了。
然后我惊讶的发现,我身体正在透明,我含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以走了啊,真好……”
我魂魄很快到了阴间,而阎王却犯了难,这难度便是要把一个河神选择适合的身份,本来还让我当河神就好,我却毅然拒绝了。
“那……你愿做阴间的护界河吗?”
护界河?不错,起码不用再流落人间,留恋人间了。
我便自斩了情丝,自名:忘川。
但在我成为护界河之际,有个魂魄却直冲冲跳进了我的河水里,他的嘴里念叨着:
“是不是入了忘川河,便能透过河面见到我的川儿了,我虽说美妻娇妾无数,却只忠她一人……”
我一怔,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