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想了想说:“这样吧,为了保险起见,纪星羽小姐留在医院再观察一天。明天晚上再办出院手续吧。”
大家这才都放下心来。
“不过,”医生为难地说,“请你们去应对一下外面的记者,走廊里的人都已经可以组一个加强连了。”
星羽脸一红,吐吐舌头,卡萨忙说着道歉跟医生一起赶了出去。
门一关,几人便赶紧拉着星羽上看下看确定她没事。
“小羽,”苏奇叹道,“你没事就好,我真的魂都让你吓没了!”
Echo问:“小羽你到底是要去捡什么呀?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一问,星羽顿时想了起来,她停了一停抬头望着苗VIVI,将手中紧紧抓着的本子递过去。
“VIVI姐,”她望着她,“给,这是我写的二十首歌,一首也不少。”
众人呆住了。
苗VIVI一愣:“你……”
星羽笑了:“我终于写完了,这个月内。”
病房里一时安静无比,每个人心头震动,皆怔怔地看着星羽。望着她似水的双眸中像洒满星星的碎屑,倔强而天真,执着不悔。
苗VIVI愣了半晌,接过那本子。
苏奇突然哭起来,捶她:“纪星羽你这个疯子!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呜呜呜……”
星羽一把揽住她,微笑道:“不会有事的,我是福星嘛。”
她转脸望着苗VIVI,曲谱正苗VIVI手中细细翻动。
很……清奇……相当出色……
苗VIVI低头翻看着,心中渐渐掀起翻涌的复杂滋味。时光轻飘飘,在她面前忽忽飞逝。曾几何时,她也像面前的这个年轻女孩一样,为梦想执着闯荡,不计后果和得失,纯粹得一眼可以望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以前那些艰难而快乐的日子。17岁离开家,背着一把吉他独自来到北京,住天桥下的仓库房,吃方便面,买打折最后一天的面包。没有钱,去四处卖唱,在各个唱片公司碰壁。认识路破晓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组地下乐队,为了梦想击节高歌,活得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得一塌糊涂。
那时候,青春是透明的,梦想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即使生活的乌糟也无法将其染上一丝灰尘。天高海阔,心和音乐飞翔在物质的废墟之上,精神却充盈得羽毛一样舒展、无比富有。除了音乐,她不为任何人折腰。
再后来,她遇到了乔剑,开始爱上一个男人,开始拥有名声和越来越多的金钱。聚光灯终于照在了她的身上,故事里的灰姑娘变成了公主,虚妄的浮华和荣耀加身,她逐渐迷失了自己本来的心。
音乐,不再是生命中空气一样宝贵的东西,豪情壮志化做记忆里的奢侈品,成了偶尔用来凭吊青春的佐证。
她已经快要忘了来时的路,忘了最初的梦。这五色乱目,五音扰耳的尘世,身处富贵荣华花团锦簇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始终清醒如一,不被环境改变的呢?
然而今天,就在此刻,当她看着手中这本薄薄的曲谱,面对着一个像她当初一样执著倔强,视音乐为生命的女孩的这一刹那。曾经的那些单纯逐梦的日子突然异常清晰地震撼着从她心中的瀚海中翻起,遗忘的尘土崩落,一些真正至纯的东西似乎鲜活起来,呼吸到了心灵的空气……
也许,她真的错了。
苗VIVI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手中薄薄的曲谱似有千斤重,这是一个为梦想奋斗的傻气女孩奋不顾身要去保护的东西……而她呢,她还有这么一样可以能够为之不顾一切的东西吗?
房中所有人的目光不知不觉都聚集在了苗VIVI身上。
她目光深深,合上曲谱,看着星羽,说:“明天开始,你的第一张专辑,我们重新来过。”
说完,她一转身走出了病房。
星羽当夜就出了院。
照她的话说,明明已经没什么事了,干嘛不能回家睡觉。要给国家节约医药资源嘛。
26楼相邻的两套公寓,忽远忽近的两颗心。
星羽走到家门口,忽然发现隔壁的莫名的屋子房门大敞着。
星羽的胸口细微地疼痛一下。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出现来看她一眼……
承认吧纪星羽,其实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还在幻想什么?你所珍惜的那些温柔,在别人眼里只是微不足道。
星羽收回目光,心凛冽地疼。
现在,回到屋里,倒头大睡,不去想任何人,任何事。
她这样告诉着自己。
可是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莫名的房门口。
该死!为什么脚步从来都不听从大脑?
星羽一怔,立刻转身欲走。但身子定住了,她转回头,发现一片黢黑的客厅里,莫名倒在地上。
星羽脸色一变,心底拔山动地的一阵惊慌,不由自主飞奔过去。微弱的月光下,莫名仰天倒在地板上,面无血色,看起来疲惫异常。
“喂!”星羽又惊又急,伸手去推他。
莫名毫无反应。
“莫名?”她叫起来,可是地上的人虚弱地闭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躺在这里?是喝醉了吗?还是生病?
星羽心中急乱,呆了两秒忽然想起地上凉,便伏下身用力想把他拖到沙发上去。可是她的力气在一夜折腾之后早就消失殆尽,竟然不能移动他一丝一毫。
不到片刻她已气喘吁吁。莫名依然人事不知。
星羽咬着细牙,转到正面奋力想拉起他的胳膊,可惜力气一弱,她站立不稳整个人扑倒在他的身上。
“啊……”星羽叫了一声,狼狈地正要爬起来,一抬眼却对上他近在鼻息的脸。
她定住了。
他清俊的脸庞此刻看起来异常宁静,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像枕着一片荒芜的思念入睡,沉静苍凉,却充满致命的吸引。那峻逸的轮廓明暗着月光浅淡的光影,似带着永恒的神秘和令人心乱的浓郁……
星羽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上他的脸……
他浓密合拢的睫毛……瘦削的脸颊……紧闭的双唇……
十指上的温存犹在,爱怜的轻梦却远。浑身发烫,手指颤抖,她轻轻地低下头,吻住他的唇。
冰凉的触觉,浓烈的空气,混乱的心。
莫名的手缓缓地举起来……靠近……就要搂住她趴在他身上那如束纤腰。
但半空中的手停住,良久,终于轻轻放了下去……
她这是在干什么?!
星羽猛地抬起身,傻掉了。她的心头一片震惊迷乱,脸像火烧一样烫。
她疯了吗?她在干什么?!
星羽飞快从他身上滚落,愣在地上呆了一呆,惊惶地爬起来,转身逃似的冲了出去。
衣内贴着胸口处的她的银戒似烙入心脏般的滚烫,莫名缓缓地,睁开眼睛。
舞台废墟残碎的体育场内,千年恶灵破败的灵力一点一点渐渐聚集到一处。蓝色的荧光灰暗,堪堪欲灭。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向着一个地方爬了回去。
市郊豪华宽敞的三层别墅内,灯火通明。家庭医生和众多手下围绕在杜清风的床旁,焦急而各怀心思地盯着床上那个面无人色苍老憔悴的老人。
“他妈的,杜爷怎么还没醒?”
“以前杜爷也经常突然发病,但这次似乎特别严重……”周长泰一脸凝重。
“从那个演出回来就这个样子了!已经三个小时了!”
千宁站在周长泰身后,她是第一次见到杜清风,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在外界看来绝密的别墅。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接到杜爷病危的消息时她正和周长泰在一起,恐怕她还没有机会踏足这里见到传说中呼风唤雨的杜清风。
只是,这个看起来濒死的老人就是杜清风吗?为什么这样灰败可怖?
千年恶灵微弱的灵魂终于艰难地到达,穿过围绕的众人,他一滑身潜进杜清风虚弱的皮囊,终于舒服地松了一口气。
莫名,还有纪星羽——他暗暗咬牙,这次元气大伤,万幸捡回一条命来,没人知道他还活着。待他恢复元气之后,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杜清风的脸色渐渐缓过来,床边的各色人物全都睁大眼睛。
“杜爷!”
“杜爷您醒了!”
杜清风睁开眼,身体依然虚弱至极,目光却已炯炯。
“杜爷,喝口水吧。”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一双玉手递上细瓷茶碗。
杜清风侧头一看,千宁正双目含笑望着她。
千宁?
杜清风心中一动,微微一笑接过茶碗,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盘算。
好个伶俐精细的女子,懂眼色又知情识趣,最妙的是,她和纪星羽缠绕不清的关系……
死神实在太过强大,但如果是纪星羽——他保证会更加令他痛不欲生。
更何况——
纪星羽,这个变化多端的小妖精,他的确越来越感兴趣了。她的味道不知道会怎样的销魂,他已经很想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