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的时光,终于使我明白:何,为度日如年。何,为望穿秋水。
尽管每日,我都会变着花样的,为自己找尽可做之事。可却终是敌不过那秒秒流逝去的漫长煎熬。妍珠每天都会拉着我为她抚曲《凤归云》。可我却发现,我的《凤归云》于妍珠而言,就好似是一首催眠曲。不知是否真的是我弹的太过无趣,每次听到一半,妍珠她都会昏昏沉沉的倒头睡去。每次观着她的睡态,我常会暗忖,同样的曲子,若是要千翼来奏,妍珠她的反应,也会是如此吗?
自己的身子,在这几日中,从未见有什么异常。想来,明日便该是五日之期了。明日,千翼他便能为我取走这体内的毒虫。明日……
我紧手攥起了手中的书卷,明日,我便可以去与他相见了。
“娘娘,不好了,娘娘,您快去劝劝皇上吧。”常公公呼喊声,焦急的自宫苑外传来。
蓦然回神,我转头望向了门外。只见常公公一进房,便‘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身前。
我一惊,焦灼的向他问道:“皇上他怎么了?”
“皇上他不吃不喝,已经四天了。娘娘您……”常公公拂袖拭了拭额间的汗水,“您快去劝劝皇上吧。”
我的身子猛然一震,厉声斥道:“都四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常公公慌张的说道:“是皇上不叫奴才来搅扰娘娘的。奴才此次也是自作主张前来的。奴才是真怕……”
未等常公公说完,我已是赫然起身:“皇上他现在身在何处?还不快带我去?”
“是是是,皇上他就在祈洪殿,娘娘请!”说罢,常公公抬手向我行了礼。
我刚欲迈开步子,只觉腕间猛地袭来了一个力道。
随后,妍珠的声音严肃的自耳边响起:“娘娘难道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我一愣,看来妍珠这关,我是怎么也过不去了。
神恍中,妍珠她俯在我的耳边悄声说道:“四天都等了,难道娘娘还差这一天吗?”
我不禁暗忖道:正因为是四天,我才更是要去。四天,人四天不吃饭还可活,四天不喝水,那可怎么是好?思及此,我心一颤。
我刚欲开口,却转念间,心生一计。于是,终放弃了开口向她央求的念头。
于是,我向妍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她的话。
然后我转头望向一脸茫然的常公公,变脸说道:“皇上他不吃,不喝。你们这帮奴才就不会想办法让他吃,让他喝吗?”
常公公委屈的说道:“奴才们怎么没想啊,什么法子都用了。劝也劝了,求也求了。可是皇上他就是不吃,也不喝。咱们做奴才的,总不能去掰着皇上的嘴,去喂皇上吃喝吧?”
我故作冷漠的说道:“那就再劝,再求。总之,办法你们自己想,别动不动一有事就来找主子。不若如此,还要你们这些奴才来做什么?”
望着一脸愁苦的常公公,我一狠心,咬着牙厉声斥道:“还不快去?”
常公公惶恐的向我行了个礼,然后苦着一张脸,匆匆的告身而退……
耳边,妍珠忽然‘扑哧’一笑说道:“娘娘,你演的可真相,看把常公公他给吓的。不过,要不如此,恐怕也是轰不走他的。”
我笑着乜了一眼妍珠,寻思道:我当真要演的像,若连他都骗不过,我又如何能骗得过你?
扬袖抚曲,宛指一勾,骊声迤逦淌出,靡靡绕梁……
我捻着琴弦,故作不经意的望向坐身在我对面的妍珠问道:“妍珠,你说,方才我若是执意要走。你又能奈我何?”
妍珠毫无城府的冲口答道:“那我就只好给娘娘你下一个降头,先将娘娘弄晕了再说。”
“是么?”浅笑一扬,我笑望着妍珠。
果然如此。
“不过还好。娘娘总算是以大局为重。……啊……”说话间,妍珠打了一个重重的哈气,然后,眼皮也愈发的变沉……
半响,望着身前熟睡去的妍珠,我挽手抚琴,枭枭之音,缓缓荡尽。房中霎时一片寂然……
我悄然站起了身子,蹑手蹑脚的走向了门边。
不知何顾,神智突然一恍。
待我回过神来,自己已是站身在了门边。
自己方才……
究竟是怎么了?
思忖片刻,终是理不出头绪,于是,只好作罢。
我回身望了一眼偏堂,只见妍珠她此刻正伏身在案上睡得正香。我不禁暗思:经过今日,你总算该学会什么叫做兵不厌诈了吧?抱歉,无心骗你。只是此行,我势在必行。他已经是四天不吃不喝了,你要我如何能做到视而不见,又充耳不闻?念及此,不敢多想,我忙疾步向着宫房外走去……
云卷天边,被夕阳晕染成点点醉红。
花石草木,亭台水榭,琼楼玉宇,放眼望去,所见之景致,皆是一红万顷。似血,似血,触目惊心……
我辗转来到了祈洪殿前,远远,便看见大殿之前,已是被那些宫女太监跪成了漆黑一片……
我心一沉,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穿过人群,我提起裙袂,迎身跑上了殿前的层层石阶……
侧身跪在大殿门口的常公公看见我,喜出望外的惊呼道:“娘娘!”
我面色凝重的向常公公问道:“皇上他还是不肯吃东西?”
常公公难堪的向我点了点头。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走身来到了殿前,拂袖推向了那扇桃木高门。一道力下来,门扇却仍是紧掩,未见移动分毫。我不由蹙起了眉心……
“皇上他将自己反锁在殿里,谁都不见。”常公公低声在我的耳边说道。
“是么?”我喃声说道。
既然如此……
只听‘噗通’一声,我定然跪身在了殿前。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常公公大惊,忙向我搀来。
“当然是和你们一起来为皇上请愿。”我平静的说道。
“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常公公挽着我的臂弯,焦灼的唤道。
我拂手推开了常公公,厉言斥道:“究竟是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
“当然是娘娘说的算。”话落,常公公惶恐的跪在了我的身边,再不敢和我多言一句。
我定身跪在殿前,目光决然的凝望向了身前那扇紧闭着的桃木高门……
你,已是心如死灰了吗?
既然,你选择用如此方式来折磨自己。那么,好。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