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维东忽然很相信,若是他做了对不起安槿的事,安远会与他拼命,竭尽全力的那种,与他的身份及势力无关。
极想与安槿聊及与安远的对话,却还是忍耐着想看她究竟要对他要隐瞒多久。
与安远已约定,此事暂不对她提。
那小子,放下狠话,就欲离开。似乎,来时,便已做好了被他踢出局的准备。
只是,公事与私事,他向来分明。
何况,从综合素质上,这个男生,他很欣赏。
但最后分派给他的岗位,却是在最基层里。
以为那小子会愤愤不平,他却发现他接受得相当平静。
安远说,“你要循私把我往高位置摆了,我还真有点瞧不起你,也不是我姐想要的。”
阮维东笑了笑,回复他,“给你三年的时间,爬到你想到抵达的高度。”
他想安槿并无错,男孩子就该有翻磨砺的过程,挫去一些锐气,学着沉静待人处世。
看她在电话里与安远细碎叮嘱,两姐弟的感情好得让他心生嫉妒。
想起那化为灰烬的照片里,少年灿烂的笑,心里头便一阵一阵堵得慌。
返身入厨房,拿出碗筷摆上。
桌上,三荤两素一汤,很丰盛,色泽搭配也漂亮。
祖母伸出她的兰花指,在他的额上轻点过,“你啊,这么好的女人,可得珍惜。”
“知道了。”他淡淡地,却是第一次作出正面承诺。
抬头看见她正走过来,笑容恬静,“他在公司解决中餐,我们开吃咯。”
阮老夫人问,“槿丫头,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原来你还有一弟呢。”
安槿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没人问过,自然也就没说过。”
“在哪上班呢?”
“刚毕业,自己找了一家单位,今天刚好去报到。”她在他的身侧坐下。
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隐瞒他的不自在。
该死的女人,倒是真沉得住气。
“什么单位?”老夫人追问了一句。
“具体什么单位可还得问下他才知道。”安槿笑,拿了她面前的碗,舀上几勺蛋羹递过去,转移话题,“尝尝,看够不够鲜。”
阮老夫人笑,“闻着就香,要是每天能吃到你做的饭菜就好了,我保准每天多吃两碗。”
那眼神儿,已飘向阮维东,分明在说,小子,赶紧接话。
其实他也很想说,安槿,回阮宅吧。
但没有。
他想,两年前,他留她,心不甘情不愿,仅是因为祖母。这一次,想她回去是早已开始的事,却是不想再给她同样的感觉。
话到嘴边,却是没说。
她说,给她时间。
所以他在等。
安槿朝老太太笑道,“这还不容易,我常回阮宅,或者接您到这里来不就解决了。”
阮维东眸色暗了暗,还是不愿意吗?
继续等吧,他想。
初时,她不愿回阮宅,他也挺享受这二人世界。
哪怕是她赶稿,他工作,各不干扰,也觉得心境平和。
但现在到底多出了第三人,尽管那个人是她的亲弟。
像是私密的空间里,突然地闯入了一个入侵者。赶不能,留不想,却也无可奈何。
那小子,他其实并不讨厌。
祖母已是埋怨地刮了他一眼,像在说,哑巴了?
装作视而不见,他自有他的思量,却并不阻止祖母的推波助澜。
但年轻人的事,老一辈的,到底不好多作干扰,点到为止也就作罢。
“那可说好了,你要不来阮宅看我老太婆,我就天天蹲你这里蹭饭。”
安槿笑,“瞧您说的,这叫蹭吗?叫一声奶奶,您已经是亲人了。”
老太太送一勺蛋羹入口,扁巴了两个嘴唇,乐呵得眉眼开出花来,“瞧你这张嘴,可真会哄我老太婆开心。”
阮维东想,有安槿的地方,他这个作为正牌孙子的,也得退居二线成为陪衬,还得无怨无怒。
汤足饭饱抚着胸口,老夫人甚至很夸张地打了几个嗝。
“哎呀,可把我撑死了。”
安槿笑着收拾碗筷。
阮维东把过她手,淡淡道,“我来吧。”
安槿微愣,男人已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朝厨房里走去。
阮老夫人笑,“你让这小子做去,可不能惯着他大老爷们的性子。”
安槿笑笑,从冰箱里拿了西瓜剖开,去皮,切成三角形块,整齐搁在盘子里。
老太太吃了饭不敢即刻坐下,医生说饭后慢走可促进胃肠消化。也就在房子里东瞅西看的,初时看那墙上,以为挂的是风景画。近看,才发现是一副精致的绣品。
火红枫叶,林间小道,携手相牵的两个人拖出斜阳的影子。
“丫头,这东西从哪里买的,怪好看的。”
安槿将西瓜盘子端到她的面前,用细小的牙签钻上一块西瓜瓤递给她。
“我自己无事时绣着玩的,您要喜欢,我改天去买个样板,为您绣一个。”
“丫头,我怎么看着你像个异类呢,像这样的东西,都没几个年轻人有兴趣了。”
安槿笑,捏一块西瓜送入自己口中,边道,“您不把我当怪物就成了。”
脑上,被老太太轻拍,“说的什么话呢?要怪物也是个可爱的怪物,我喜欢的小怪物。”
阮维东从厨房里走出来,望着这一老一少,唇角淡淡上扬着。
靠近,伸手在盘里一捏,捡起一块西瓜瓤送入口里,忘了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