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事?笑这么夸张。”阮老夫人笑呵着问,脸上因年岁增加的皱纹,一漾一漾地铺开来。
孙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十一岁那年,一夜成长,隐忍地像头受伤的小动物。
当年岁增长,他取得的成就,光华耀目。当年被人嘲讽的小孩,如今已是无人敢再小觑的成功男人。
只是,那些心事,依旧是不能解开的结。
她是他的祖母,他的身体里尚且流着她四分之一的血液,又亲手将他抚养大,怎不了解他的性子。
至于那个女人,孙子的母亲,到如今,她已不想再忆起。
曾经放在掌心里是明珠的媳妇,到最后唱了那么一出,恨怒早已不知如何表达。
阮维东离开转椅,走过去扶了祖母在沙发里坐下,有些微地不悦,“怎么还不睡,已经不早了,医生的嘱咐又忘了吧。”
“看你小子难得笑这么张狂,想来看看是谁有这般本事,融了你这座冰山。”阮老太太笑眯了眼睛成缝。
阮维东陪着笑,“什么时候您老也这么爱八卦了?”
老太太一嗔,“我八卦一下我孙子,不成吗?”
“成,不过,明天再继续,可好?”他哄着。
“不好,你至少得告诉我,刚才与谁通电话。”阮老夫人早已懂得如何倚老卖老,往往,在她的这个孙子面前,屡试不爽。
“那您想着是谁?”阮维东故卖关子,哄祖母开心,他自有一手。
“明知故问,我当然希望是安槿那丫头了。”
阮维东手指在空气里轻扬起,掐过清脆响指一枚,“回答,正确。”
老太太笑,转眼又轻哼着埋怨他,“那丫头,本来就是一开心果,就你当年不识货。人家配你,绰绰有余。你配人家,倒是缺了那么一点。”
若是当年他敞了心接受安槿,只怕现在,她已升级作曾祖母了吧。
那丫头,越看越欢喜,好在这小子如今终开窍。或许,在不远的将来,阮家可加丁添后了吧。如此想着,笑意褶叠。
“这不正在认识过程中吗?”
阮维东唇角轻扬,祖母说的并没错,那个女人,总有本事时不时地叫他心情大好。
就比如刚才。
老太太抬手,在他的后脑拍过,下手不见留情。
“还要认识到何年何月去,赶紧把人带回来,我一个孤老婆子守着这栋大宅院,也够凄凉的了。”
阮维东笑道,“我要回来住,你又把我赶出去。”
“给你制造二人世界多相处,你还不领情了。”祖母将手指点过他的额,目光慈爱。
在老人眼里,不论这个男人多大年纪,依然是她的孩子,需要大人的宠爱。
尽管他也已是大人。
老太太拍拍膝,起身叹着,“哎!老咯,也不知还能在世上活几个时日。你事业是立了,奶奶我没别的要求,就想看着你成个家。等我百年之后,好有个人可以陪在你身边。”
阮维东眉色一拧,斥道,“说什么糊话呢。”
祖母是他唯一的亲人,可谓相依为命地走来。
人的生老病死无可抗拒,自祖母从数年前的那场大病里清醒过来,身体日渐好转,到如今的并无大恙,已是很久不曾想过她会离开自己的那一天。
总觉得,那是极为遥远的事情。
只是过些时日,便是祖父的祭日。每到此时,他便要极为小心地注意着祖母的情绪波动。
怕她,思念太甚,垮了身体。
老太太又笑,“瞧你紧张的,我可还想多活二十年,看着我的小曾孙长大。”
阮维东暗落一口气,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脸上复扬起笑,“生个一男一女,到时候天天吵着你烦得不得了,可别怨我。”
“那可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老太太笑呵呵迈开了步子,阮维东上前一把搀住,将她送到卧房门口。
“好了,你也休息去吧,有些事让属下去办就成了,你也该学着享受一下生活。”
阮维东欲言又止,看祖母的身影消失于门后。
关于那个女人踪迹的讯息,终究是只字未提。既然阮宅的生活早已趋于平静,那些事,不想再扰上祖母的余生。
他想,他一个人处理即可。
两天,不过晃眼,却像是过了很久。
他不知道,是因为安槿不在身边,想念她的体温;还是放姜恒两日假延期了调查,突然变得有些急迫地想知道当年之因。
原计划周日返城,因安远儿时玩伴的邀请与挽留,推迟到周一大清早出发。
父母不舍,起得甚至比他们都早。准备好了早餐,看姐弟俩吃下,嘱咐两人要相互照应。
天蒙亮,路上车子也少,一路畅通无阻。
等到达墨城时,正好赶上阮氏上班的时间。
阳光普照在高大的银色建筑物上,灼耀生辉,有自然天成的磅礴气势。
安槿坐在车里,放下车窗,看年轻帅气的小子,扬溢着自信的笑,顺着人流,步入大堂。
隔着透明几净的玻璃,看见他与前台漂亮的小姐交谈,大概是在咨询人事部的位置。
等他身影消失,从包里拿出手机,再抬头望一眼大厦顶层。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在上班吗?”她问。
“嗯!”
“我回来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