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手臂上空荡荡的。不过是极短的一些时日,便已经习惯拿自己的臂作她的枕,拥着她小小的身体入眠。
初时,女人有些别扭。不过昨夜,似乎学了他的一些霸气,掰着他的手臂塞在她的脑袋下面,有堂而皇之的味道。
甚至,张着她的尖牙利嘴,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不浅的牙齿印子。
这不,一夜过去,那抹牙齿印已成暗绯色,仍清晰可见当时她下的力道有些狠。
却是,喜欢。
喜欢她的堂而皇之,喜欢她的小小野蛮,然后小小的脑袋瓜子缩在他的胸窝口细细地呼吸,安静而眠。
睁开眼睛,女人不在房里。
门缝外,有轻柔的音乐传进来,像夏天清新的风。
嘴角一扬,连下床后的脚步亦轻了。
打开门,看见女子趴在宽大的窗台上,一袭白棉裙子,却是赤着双足,莲藕似的小腿交叠地搭在一起,一只脚丫子抵在地上,似在无意识地晃动着。
只是当目光触及她的指尖,眉尖不由自主地皱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就急进着靠近。
手指一扬,将她手里香烟掠去,往烟灰缸里一拧,余烟迅速消散在空气里。
男人的臂,从身后抱住了她,头搁上她的颈窝里,声有不悦,“好端端地抽什么烟。”
其实安槿亦不知,为何就抽上了。
她本不抽烟,那还是与萧晓学的。
彼时的萧晓是个叛逆的孩子,烟不过是种无聊生活的消遣。
彼时,在佛罗伦萨。萧晓画画,她写字,两人共处一室,互不干扰。有钱了,便去附近的酒吧。
抽烟喝酒便是那时候学会的,一种寂寞悲伤的慰藉而已。
后来,萧晓那女人,在霍楚华的强制禁令下,戒了烟。她倒是保留了这一习惯,只是,抽得不多,并无上瘾的趋势。
一大早地醒来,看他睡得沉,甚至,在她轻手拿开他覆在她腰上的手臂时亦无知觉,呼吸均衡,没有转醒的迹象。
不忍叫醒,甚至,不敢用手去触摸他的脸,怕惊醒了他。
能睡得如此安心的时刻,想必不是很多吧。
想起昨夜他说的那些事,心里莫名地又一阵隐隐作疼。看他随手丢在桌上的烟,鬼使神差,就抽上了。
心里,想着那个女人,当年,不说她与她丈夫的情事,单是孩子,怎么就狠得下心。不知如何安慰他。
不得不承认,人的性格,十之八九长于后天的环境。
十一岁之前的阮维东,她没有接触过,但该是可以想象的,必定也有过天真时节。
所有一切的纯真,毁于一夜,及一个女人的背叛。
忘了问,那个女人的后来,他亦没说。
脖颈里,有微微噬啃的疼,男人重复了问,“为什么要抽烟。”
安槿转过身,与他面面相对,环住他的腰,淡淡扬了下秀气的眉,“怎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我是男人。”
“男人女人又怎么样了?”安槿撇撇嘴,不以为意,又转过身去,继续看海天之间的风景。
头顶上,男人蜷曲着修长手指赏了她一记敲。
嗯,好像打人也是可以上瘾的。
事实上,对她的任何一件事情似乎都已经上瘾。她就像那一朵罂粟花,淬炼了毒汁,融合在他的血液里。
“好好的女孩子,抽烟像个什么样子。”
安槿乐了,回过头,问他,“那在你的眼里,抽烟的女人,该是怎样的?有风尘的味道?”
在那段不曾抽过烟的日子里,她总觉得,一个女人抽烟,多少与欢场有些关联。
许是那些老电影害的。旧外滩,十里欢场,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樱唇,纸烟。风花雪月里,所有哀的乐的,悲的喜的,不过弹指一挥间的故事。
后来,自己抽上了,才知,烟可以无关风月,却与寂寞与悲伤同行。
也可以,什么都不关联。只是单纯地抽上一支。
男人的手臂在她的腰上紧了紧,“你像吗?”
只怕,让她装扮,都不会像。
她不像那些女人,再装纯情,骨子里也有种掩饰不住的风/骚味。她是沉静地,偶又俏皮的,又别具风情。
但愿这些认识,不算晚。
“以后不准再抽了。”他在她的耳边下着命令。
安槿抗议,“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了?”
“终归不是个好东西。”他说。
她哼哼,“那你还抽那么多。”
安槿发现,他有些烟瘾。许是压力大,寻找一种缓解的方式。
但归依于他刚才所说的,烟终究不是个好东西,就连烟盒一侧,也标注了吸烟有害健康。
但人往往是,明知有害,却是戒不掉。上瘾了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就从身体里消除痕迹。
“是不是说,我戒了,你也戒掉?”男人微微地扬了眉,抽烟已是十多年的习惯,为她,似乎可以一试。至少,先减量。
他想,她已经变成自己的另一种习惯了吧。
不喜欢看她吞云吐雾的样子,总觉得是心事重重,就像那一晚的跟踪,初见她抽烟的模样,不过是在想念另一个男人。
过往不论,他只要她的现在与以后。她想的,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