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领着慕珺和左泉出了堂屋,绕着庄园缓缓前行,拨开繁茂的茶花,山崖边赫然露出一池泉水。山崖四周云雾缭绕,泉水寒气逼人。
“这就是冷泉,脱了衣服进去吧,将伤口完全浸入泉水两个时辰,切忌中途不可离开泉水。”药童说着,将手中的柳枝沉入泉水中,略加搅动又提了起来。
“多谢小神仙。”慕珺拱手道。
“不必客气,要不是风渐忆带你们来,我才懒得管。”药童倒不领情,但还是另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的,“要不是看在你救过他的份儿上,这么折腾他,我师父不火大才怪,风渐忆可是……”
“师兄大人,什么时候话多起来了?”风渐忆这时候从山茶花丛中钻出来。“我猜猜,肯定是谷里平时没人给憋坏了吧。”
“风渐忆,你个没良心的,就会跟我贫嘴,一点没把我这师兄放在眼里,”药童哼了一声,“你看着他进去,那个比玄冰还冷的跟我来。”
左泉看着慕珺没动,慕珺清楚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说道:“跟着小神仙去吧,春回谷常人是进不来的,不碍事。”
“是,王爷。”左泉跟着刚到他腰部的药童钻过山茶花丛离开。
风渐忆看了看周围这般景色有些出神,自家草庐虽不及这般气势磅礴,如烟似幻,但却另有一番风景。待他回神过来,瞧见慕珺正在看自己。
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宽大且不合体,个子只到他肩膀,看着山崖的云雾出神,等回过神看向自己时,脸上却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慕珺有些恍惚……
“春回谷,入口虽然在齐云山脚下,实则却在千里之外的群山之巅。冷泉源自山峰积雪融化而成,爷爷在此种植奇花异草,炼制灵药仙丹,这泉水也含有药性。师兄手中的柳枝一挥一扫沾染百草药性也是难得的灵物了。”风渐忆一边说,一边动手帮他解开衣物,待他说完,慕珺上身裸露的站在他面前。
慕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至始至终目不斜视,落落大方,并无一丝扭捏。
风渐忆扶着他的手臂,好让他一步步踩着石阶走入泉水中。慕珺初入泉水,从脚趾便传来刺骨的冰冷,冻的他一趔趄,好在风渐忆在身边扶着才不至跌倒,“忍一忍。”
慕珺不由抓紧他的手继续向下走,他在池底坐下,斜靠池壁刚好淹没他的肩膀。冰冷的泉水从各个角落透过皮肉往骨头里钻,伤口周围更是似有数以万计的细小冰针不断刺过来。
风渐忆坐在他身后池边,拿起旁边半只葫芦瓢,舀起泉水淋在他肩膀的伤口上。慕珺在冷泉中只觉身体温度在不断流失,刺骨的冰刺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忍不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额头上因为疼痛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仍抵不过全身麻木,意识渐些模糊。
“你可知春回谷与齐云山同地不同天?”风渐忆问道。
“想这医仙并非虚名,而是真仙。”慕珺强聚心神答道。
“此其一也,”风渐忆手中葫芦瓢不停,继续说道,“爷爷却是真仙,听师父讲,爷爷平日九重天上逍遥自在,本不用来凡间这一遭,听说也是遇到个不肖的徒儿,私入红尘,爷爷着实放心不下才跟了来。爷爷早几百年留恋此地山色风光,常来常往,此次入世便也选了此处落脚。这春回谷一头连着凡间,一头牵着仙界,但凡悬于两处之间,可左可右的地界,大多是两不管的,也非此一处。凡人若无人带领自无法窥得门径,仙界倒是常有来此小住甚至常住的,偷得几日清闲。”
“老神仙究竟是九天哪位尊驾?”听风渐忆此番说话,身上倒也不那么疼痛难忍,于是反问道。
“我师父唯这件事没跟我说起过,我倒也问过,他不过挥一挥袖子不再理我,大抵是问了不该问的。”提起这个,风渐忆瞥了瞥嘴。
“你呢?你是何人?”风渐忆唤世间真仙作爷爷,春回医仙对他百般疼爱,自是他初次相见也已了然于心,他又是何人?
“我不过与天下人一样,仗着跟随师父修行的缘法才攀上医仙的门,借了我师父的光而已,否则哪有此种运道?”风渐忆放下葫芦瓢,“你在这不可乱动,我去取干净衣物来。”
风渐忆渐行渐远,慕珺将视线落在前方云雾之中,愁思亦远,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左泉在身侧伺候他穿衣,并未见风渐忆的人影,“风儿在何处?”
“说是与师兄去找些吃的,将王爷的衣物交给我就出了园子。”左泉说这话,手里的活没停,不消一刻,慕珺已穿戴整齐。
慕珺动了动手臂便知,春回医仙果然妙手,仅一次用药冷泉,他手臂已不再胀麻,黑紫也褪去一些。他与左泉走到园门外,放眼望去,山间草甸上并无风渐忆与那童子的身影。
又过了一会山涧里传来一阵嬉闹声,童子在前,风渐忆在后,两人笑闹追着朝园子这边跑过来。手上抱着许多瓜果,竟沾染了满头五颜六色的花瓣,见着他在门口风渐忆踩着草飞奔而来。此时空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哀鸣,风渐忆陡然止住脚步抬头望去。山风抚乱他的头发,空中一只彩凤灵鸟盘旋不去,哀鸣不止……
九重天外,一处滴翠飞瀑圣境,白衣仙人迎着水汽站在瀑布一侧,从山中赶来一人,于白衣仙人身后停驻脚步,缓声说道,“彩凤已寻到她的所在。”
“哦?现在何处?”白衣仙人侧脸问道。
“仙凡交界两不管的地界,想必是她师父指点的门路,恐在哪呆不长久。”
“怪不得这些年寻她不到,也必是那老头给藏起来了,”白衣仙人转身朝山中走去。